話不投機，再加上早已疲憊不堪，眾人寒暄幾句後便早早散去，隻留下貴妃、淑妃以及晏鳶三人留在毓慶宮。
“敬妹妹，”曹蘅關心道，“你可不要在意惠嬪所言，她失了兒子自然惱怒，這才挑撥離間你與敏昭容的關係，妹妹可切勿放在心上才是。”
“妾明白，”晏鳶乖巧地點點頭，淡然道，“自妾入宮以來，就從未想過要有子嗣傍身。既我與小姝同心，她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五公主養在何處，都是一樣的。”
“你既如此豁達通透就好，”晏清禾起身，“敏昭容喜獲麟兒，本宮等本該探望祝賀，可她剛生產完疲憊不堪，本宮便也不多做打擾了。妹妹既與昭容同心，就替本宮多看顧些她罷，日後她身子好些，本宮再來瞧她。”
說罷，晏清禾便要攜曹蘅離去。
晏鳶愣了一下，心中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轉身朝著門外的晏清禾問道，
“娘娘後悔了嗎？”
貴妃娘娘，你有沒有後悔自己幫了謝姝，幫了五皇子？
晏清禾停住腳步，卻並未回頭，隻是淡淡道，“情出自願，事過無悔，昭儀如何想本宮，那就如何罷。”
“是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晏鳶心含愧疚，對著貴妃的身影屈膝道謝，“無論如何，多謝娘娘今日相助，臣妾沒齒難忘。”
……
月光灑滿宮道，晏清禾與曹蘅一行人緩緩走在回宮的路上，格外靜謐清冷。
曹蘅見她悶悶不樂一言不發，率先打破了僵局，“今日之事，是你和她二人串通的罷？”
晏清禾麵色緩和了些，輕輕點了點頭，“的確。”
“既如此，為何還悶悶不樂？”
“看到陛下如此重視五皇子，你這個做母親的，難道就不心有餘悸嗎？”晏清禾反問道。
“世人還沒英雄莫論出身呢，”曹蘅笑道，“何況，五皇子嫡、長、賢占了哪一個？若論外戚，他也不及四皇子的外祖和舅舅——一個是當朝的宰相，一個是永安公主的駙馬、朝中的新秀。”
晏清禾微微蹙眉，“可你也知道，沈相年事已高，總有一日是要致仕的，而接替他的無疑就是謝允。到了那個時候，怕是這半個天下都要歸他謝家所有了。”
“不會的，他要是真的權傾朝野，陛下第一個容不了他。”曹蘅安慰道，“彆怕，禾兒，隻要你登上後位，那你的孩子便是嫡長，自古從來就沒有嫡長尚在而改立庶子的舊例。”
晏清禾拉住她的手，點了點頭，卻並不言語。
是啊，自古從來就沒有嫡長尚在而改立庶子的舊例，可廢嫡長的例子卻是汗牛充棟。
何況，她一個世家女，當上皇後的代價又是什麼呢……
天邊已漸漸泛白，晨月消退，北雁南飛，徘徊盤旋於天際，發出陣陣悲鳴。
……
而惠嬪那邊，她與江若華先回了承平宮，親自安置好孩子後，她便吩咐江若華早些回去休息，什麼事都等往後再說。
江若華卻不肯，依依不舍道，“過了今夜，姐姐就要被困在承平宮半年之久了，此刻不敘，更待何時？”
陶婉亦是歎息，“是啊，從前我還總笑話旁人，如今卻還是輪到了自己，果真是風水輪流轉。”
“姐姐……”江若華欲哭無淚，“都是我不好，我今夜本想去銷毀證據，但我前腳才剛出來，那敬昭儀就趕來阻攔。我想著若是打草驚蛇，把事情鬨大了反不好，倒讓姐姐……”
“妹妹快彆這麼說，”惠嬪站在廊下，望著院內被冷風掃起來的落葉，無限感慨，“是我大意了，輕視了謝姝，也輕視了貴妃，是我的錯，怎麼能怪妹妹呢？我反倒是要謝妹妹，若不是妹妹帶著孩子還救我，我怕是今日就不止是禁足那麼簡單了。
咱們雖是輸家，但輸家亦要有輸家的風度。這局輸了，又不是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咱們下次贏回來，也就好了。”
“姐姐……”江若華站在她身後，聽得淚眼朦朧，“其實隻要孩子們能夠平安長大，我也就安心了。如今看來，若是一心要爭那個位置，倒不知落得什麼下場……姐姐，不如咱們收手吧……”
“不！”
不由得任何人分說，陶婉果斷否決，回頭望向江若華，抓住她的臂膀，雙眼擒淚，激動道，
“妹妹，你以為我隻是為了孩子嗎？還是隻是為了自己在家族中揚眉吐氣？我若是當上太後，第一件事就是解決陶家，解決那些腐爛凋靡的世家。
妹妹，我也有我的抱負。若我是個男子，大可以建功立業，封妻蔭子；可既為女子，難道我就該安分守己，堅守婦道？”
江若華聽得愣住，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會是自己那個朝夕相處、親厚溫柔的陶姐姐，她不僅想要扶持兒子做皇帝，自己更是想要手握大權。
“江妹妹，我知道，你是出身商戶，從小吃儘了士農工商這些階級不平的苦。你難道就不想改變這一切嗎？日後我若掌權，首當其衝便是惠商、利商，一掃這群碌碌腐儒、紈絝子弟的沾沾自喜、居功自傲，一掃這世間眼高手低、墨守成規的風氣！
妹妹……你我困於深宮已有八年之久，攜手共度多少風雨險阻，難道你就情願一直這樣碌碌無為、老死宮牆嗎？”
“我……”
“若華，答應我，不要鬆開我的手。”
江若華雙眼擒淚，淚珠似珍珠斷線般紛紛落下，不知是想到了少女時代的不平遭遇還是被對方的真情流露所打動。
她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也曾被捧在手裡千嬌萬愛地長大，被養得不遜於官宦小姐半分。
可如今，也還不是落得個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的處境。
她何嘗不想揚眉吐氣，讓江家成為新帝的肱骨之臣呢？到時候誰還敢瞧不起她江家的女子？反正她入宮，也本就為此，既然自己做不到，但未必不能扶持未來的帝王。
江若華哽咽到說不出話來，隻是點點頭，二人緊緊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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