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士全鋒之女全宓,年十七。”
九月初一,初選通過的七十六名秀女聚集於儲秀宮正殿,列隊井然有序,以待複選。內外命婦皆為到場,皇後則坐於上首,俯瞰著這群初出茅廬的新人。
由小全子念到名字後,全宓便婷婷嫋嫋地走上前來,跪下叩拜道,
“臣女見過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這女子語氣輕柔,舉止嫻雅,可堪得上是秀女中的佼佼者,稱是一騎絕塵也不為過。眾人紛紛顯露出欣賞的目光,中宮更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問候道,
“本宮聽聞,你在京城享有才女盛名,今日一見,果真不俗。可會什麼才藝?讀過什麼書?”
全宓低眉沉吟片刻,恭敬答道,“回娘娘,臣女粗淺愚笨,琴棋書畫不過是走馬觀花,略知皮毛而已,不敢自詡才女。所讀之書,不過於四書五經、《女則》《女誡》爾爾。”
“若這都不算是才女,哪怕是也沒人能擔得上才女二字了。”晏清禾笑著麵向曹蘅,“淑妃,這姑娘倒把你給比下去了,你服不服?”
“自然是服氣的,”曹蘅笑答,“臣妾不過幼時做了幾句詩,才博來了這才女的虛名,如今彈指一揮間十幾年都過去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才女這個頭銜,早該物歸原主才是。”
皇後問全氏,“你覺得呢?”
全宓自是謙虛應答道,“臣女所學之識,不過是前人所做,自己則毫無文墨,怎又比得上淑妃娘娘?隻望日後皇後與淑妃娘娘能不吝賜教,提點臣女一番。”
晏清禾瞟了一眼曹蘅,知她雖麵上從容,但心裡定是受用的。既如此,這話就沒算白問。全氏既然想入宮,自己也大可成全了她。
“這便是謙虛了,”她道,“你從前所做之詩詞,本宮大抵看過,也確有一番風韻,日後若同淑妃商榷,必然能有所進益。雲杏,記名。”
“是。”
“臣女謝過娘娘,”全宓欣喜之色不顯半分,依舊是波瀾不驚、得體應對,“臣女謹記娘娘教誨,必定時時銘記於心。”
說罷,她盈盈起身,隱入人群之中。
“宰相沈攸之侄沈令宜,年十八。”
小全子話音剛落,秀女之中已有不少人顯露震驚之色,不禁與好友麵麵相覷,一直同住一房的薑玉牧與宋綰更是驚訝無比——沒想到這沈令宜平日裡沉默寡言、平平無奇,竟然是宰相的侄女,可她卻出來沒有透露過一個字。
沈令宜從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緩步而出,堅定地跪下,拜道,
“臣女見過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嬪妃們都朝那女子細細望去,試圖在她身上尋找出沈更衣的影子,唯有惠婕妤除外——她仰著脖子看向一旁,神情似有不屑,似乎早就對沈令宜一清二楚,毫無興趣。
眾人最終一無所獲,因為這沈氏兩姐妹簡直毫無相似之處。
沈熙宜嬌豔明媚,沈令宜清秀寡淡;
沈熙宜張揚傲世,沈令宜謹慎謙卑;
沈熙宜外剛內柔、外熱內冷,這沈令宜就……
如今才第一次見麵,倒是不好說。
其實眾人或多或少也都知曉沈家女入宮的目的,但都意料不到沈家竟然會選這麼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女子入宮爭寵奪子。
也難怪惠婕妤現在看上去一臉不屑的模樣,怕換作是旁人,也難免會輕敵。
但沈令宜似乎並不為此而感到自卑,仍舊是堅毅地跪在那裡,享受著諸人無聲的嘲諷,那些目光對她來說並不算是割人的刀子,最多就是幾片雪花罷了,大雪壓青鬆,青鬆挺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