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去處從入定之中回過神來,睜開眼睛看了看這個陌生的環境。
身邊的嬰兒還睡的很香,這讓無去處有些欣慰。
尚在繈褓之中的嬰兒還不懂得體會人間悲苦,所以失去至親的傷害就與他無關。
人越長大越容易被各種情緒支配,也就更容易有各種執念。
這個孩子現在隻要吃飽穿暖就能睡的香甜,完全不需要自己去考慮生存問題。
但可悲的地方也在於此。
他沒有能力保證自己的生存。
無去處的手在嬰兒的身上輕輕拍了拍,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
就在這時候,屈渤國左賢王耶律機從外邊進來。
一見麵,耶律機就客客氣氣的俯身行禮。
“見過禪師。”
無去處依然眼神溫柔的看著那個孩子:“我能把他托付給你嗎?”
耶律機馬上回答:“當然可以,我會把這個孩子當做我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
無去處知道這是一句謊話。
沒有人會把陌生人的孩子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
“其實......昨天我見到的那位叫瀚海明眸的公子是黑武人對不對?”
無去處貌似不經意的問了這樣一句話,卻把耶律機嚇出一身冷汗。
“他......”
“無需欺騙。”
“確實是......不過他也痛恨黑武汗皇。”
“我看得出來。”
無去處回憶了一下瀚海明眸在說出要殺死黑武汗皇時候的眼神。
沒有一絲作偽。
“不管他想殺死黑武汗皇是因為什麼,隻要他真心即可。”
無去處道:“我是一個僧人,僧人本不該涉及這種殺生之事。”
“可你們告訴我,如果我不殺汗皇,汗皇就會殺屈渤國百萬信徒。”
“在殺一人和殺百萬人之間做選擇,其實是禪宗從來都不會做的選擇。”
“當時能救一人是一人,當時救不下百萬人是因果。”
他看向耶律機:“但我願下地獄。”
在這一刻,心性狠毒也老謀深算的耶律機對這位白衣大和尚也不得不生出幾分敬佩。
“我來求見禪師,是想和禪師商議一下刺殺黑武汗皇的計劃。”
耶律機坐下來,看了一眼那個孩子。
眼神裡沒有一絲波動,像是看著一塊石頭,一顆野草,一朵浮雲。
“黑武汗皇討厭禪宗。”
耶律機道:“原本禪師沒有任何機會能接近他,但現在就有機會,難得的機會。”
“禪師是想回歸中原,求見大寧皇帝而不得,兩位帝王要在執子山見麵,都要在這次會麵上先占有優勢。”
“大寧皇帝不見禪師,黑武汗皇必會見你,哪怕他再厭惡禪宗,在這個時候也會體現他的博愛寬廣。”
無去處點了點頭。
耶律機繼續說道:“現在我們先把禪師見過葉無坷的消息散布出去,然後再把葉無坷不準禪師求見大寧皇帝的消息散布出去。”
“黑武汗皇的車駕距離此地已不遠,消息很快就會被他所知,以我們對汗皇的了解,他一定會見你,還是大張旗鼓的見你。”
“他會在諸國使臣麵前見你,以接納你來彰顯他的氣度,也是想告訴諸國使臣,他能接納你也能接納他們。”
無去處問:“即便如此,我想與他近身也非易事。”
耶律機道:“禪師可為汗皇敬獻哈達。”
無去處疑惑的看了耶律機一眼。
耶律機道:“若沒有諸國使臣在場,汗皇必不會接受禪師敬獻,可當著那麼多人的麵,他不會拒絕禪師。”
無去處道:“你們要在我敬獻哈達時候動手?”
耶律機點了點頭。
無去處道:“臣我引所有人注意,這個時機不錯,可你們能否有把握刺殺汗皇?”
耶律機道:“至少有七八分把握。”
無去處想了想後說道:“我還有一個請求。”
耶律機道:“禪師有什麼要求隻管說,我都會儘力滿足。”
無去處道:“不要讓黑武人知道我自月知來,月知是小國,民眾生活本就艱難困苦,若因我受累,月知百姓根本無力抵抗黑武報複。”
耶律機道:“可以!”
他問:“禪師可還有什麼彆的要求?”
無去處搖頭:“沒有。”
耶律機起身道:“我現在就去布置,今早確定禪師見汗皇的事。”
他轉身出去之後,無去處的眼神再次飄落在那個嬰兒身上。
“我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無去處看著那孩子,眼神裡有些不舍。
可他不舍的不是這個其實與他沒什麼關係的嬰兒。
營地內另一處氈房中,瀚海明眸等耶律機進來後問道:“可與那大和尚說好?”
耶律機將剛才的談話如實說了一遍。
瀚海明眸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這是計劃的第一部分。”
耶律機臉色一變:“第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