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在某一個時刻,覺得自己大為震撼。
在另外的某一個時刻,她覺得自己的前路已經明朗。
在和白經年聊過之後,她甚至覺得明天的太陽將會在幾時升起都已了如指掌。
可當她離開白經年的房間,回到自己屋子裡安安靜靜的思考之後。
她才發現,白經年的話其實一點東西都沒有。
想來想去,白經年那一番長篇大論之中最重要的信息其實就四個字。
得到機會。
至於其他的,甚至包括提到了二皇子的那些話都是假設。
白經年根本沒有給她一個真誠的答案,而她在那一刻卻覺得自己聽懂了也看清了。
“果然是師兄弟。”
蓮心想到這就忍不住自言自語了一聲。
是啊,白經年和蕤先生是那麼相似。
兩個人都是憑借口才就能讓人深陷其中,因為些模棱兩可模糊不清的話就能為之投入。
他們兩個,都是光靠說話就能引來一批人追隨的人。
所以蓮心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白經年的話中最重要的四個字是得到機會,但對於蓮心來說觸動她的其實是另外一句。
她隻是為了蕤先生在做事,而不是為了什麼野心什麼目標做事。
不管這件事到最後是不是牽扯到了二皇子,哪怕是,她其實也不算二皇子的黨羽。
但她認可了白經年的推算。
關於寧帝李叱的推算。
白經年說李叱是一個冷靜到讓人不寒而栗的帝王。
是啊,如果不是這樣的帝王那李叱又怎麼可能在短短二十幾年間就讓大寧成為比肩黑武的強國?
“不管了。”
蓮心自言自語。
這些都應該是她考慮的事,但她不想考慮。
她隻是想成為一個有用的女人,在蕤先生身邊有用的女人。
蕤先生從來都不會因為一個女人冒昧而心生歡喜,他喜歡的女人應該睿智且真誠。
她不願意自己在蕤先生身邊隻是一個漂亮的花瓶。
她希望有一天蕤先生對她的認可,是一句:你很優秀。
在她看來,能得到蕤先生這樣的一句評語那此生都沒有遺憾了。
也許認識她也認識蕤先生的人都會錯覺,她是愛慕蕤先生,是想成為蕤先生的女人。
但隻有蕤先生和她知道,並非如此。
她確實渴望得到蕤先生的愛慕,因為她是那麼那麼的愛慕著蕤先生。
但她對蕤先生的感情沒有那麼單一。
她也是蕤先生的弟子。
她渴望得到的不隻是蕤先生對她一個女人身份的認可,更是對弟子的認可。
在這個世上,能被先生認可的弟子是何等的驕傲啊。
所以回想起蕤先生在她出發之前的交代,她決定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看著。
在她離開蕤先生身邊的時候,蕤先生說......白經年是個自負到骨子裡的人,你不要試圖去左右他。
他對遼北道的事最為了解,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遼北道的時局應該如何發展。
所以當你的想法和白經年的想法有矛盾的時候,以他的想法為準。
但她不隻是要在白經年身邊幫忙。
就在她回到自己房間之後不久,她便換了一身夜行衣從後窗翻了出去。
她當然知道,現在這家規模不算很大的客棧裡裡外外都有葉無坷的人盯著。
哪怕葉無坷沒有安排人,東廣雲彙那個黑小子也把這盯的滴水不漏。
但她有自信。
在這個世界上,輕功身法能及的上她的人絕對不多。
連蕤先生都說過,若論與人比試你勉強算入了一流。
但若論輕功本領,你在當世少有的超品之境。
離開客棧之後,蓮心的身影像是一陣縹緲的青煙。
隻不過短短片刻,她就已經將最早發現她離開客棧的人甩開很遠。
但她依然沒有放鬆警惕,在冰州城裡七轉八轉了好一會兒。
直到她確定任何人都不可能跟上的時候,她才朝著冰州城內一座已經廢棄的寺廟過去。
楚國時候禪宗盛行,各地的寺廟多如牛毛。
遼北道這邊對於禪寺的信奉比中原之地其實差一些,這裡的人有自己的信仰。
這片遼闊的大地上,絕大部分百姓都信仙不信佛。
哪怕是在舊楚興盛時候,遼北道的禪寺數量也遠遠低於中原。
所以大寧立國之後禪宗蕭條,遼北道的禪寺九成九都廢棄了。
這座禪寺當初的規模不小,據說曾有數百禪僧。
因為冰州有楚皇行宮,就在這座廢棄禪寺的不遠處。
這禪寺裡的僧人所服務的,也就不是當時的冰州百姓。
破敗,殘缺,在這寒夜之中進入此地還會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
蓮心進了禪寺之後就直奔大殿,似乎對這裡頗為熟悉。
才到大殿門口,她就借著慘白月色看到了大殿之內負手而立的那個白衣人。
對這一身白衣,她曆來都有些不爽。
在這樣的夜色之下,一身夜行衣能起到完美隱藏行跡的作用。
可是有些人,就偏偏喜歡故作姿態穿一身白衣在夜裡行動。
“你們幾個真是一成不變。”
蓮心進了殿門之後就哼了一聲:“自負是病,得治。”
白衣人回頭,臉上那張銀色麵具在月色下顯得格外陰森。
“你不懂,因為你隻是一介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