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曆,118年。”
“納祭日將近,牧場內外都充斥著躁動的氣息,脾氣較大的劣獸層出不窮,鞭子都打斷了幾條,著實令人頭疼。”
“上麵的大人均表示會密切關注,想著那一份份期待,我感到了萬分痛苦,連最喜歡的‘帛絲花’都少吃了幾斤,整日渾渾噩噩,不知所措。”
“這樣的你還算帝國的一員嗎?!”
“那是何等威嚴的話語,我恍然大悟,對了,這已經不是老家了,辜負了大家的重視,我著實該死。”
“努力,努力!”
“在阿爾泰大人的英明統治下,在那句飼料和鞭子必須配套齊的話語下,配種工作進入最後的尾聲。”
“嗚呼,成果顯著,未來就在眼中啊!”
死寂的氣息充斥著這個房間,麵容皺成一團的阿爾泰眼瞅著麵前的彙總報告,黑褐色的眉頭也皺了幾分。
黑紫色的紋路在臉上現出一個‘凸’字,一對暗色的眼眸中閃著一絲憂慮,指爪敲擊著自己的臉龐,它歎了口氣。
它要的是這些‘牧場主’在日常中察覺到的不足之處,然後它再著手修改,不是想看這種溜須拍馬,更類似於日記般的東西。
而且還有一點它放下手中的文件。
“虞絲大人那邊說不過去啊。”阿爾泰頓時感到了頭疼。
“也不是什麼大事吧,提前與艾斯波切大人報備一下,就說那些劣獸不服管教,還想要掀動叛亂,所以我們不得已之下才出了手。”
旁邊麵相陰柔,額前掛著一縷挑染色的朱紅之色,有著一對白色小角的惡魔低聲說道。
“不能這樣,庫克大人是將管理權授予虞絲大人的。”阿爾泰猶豫片刻,還是搖搖頭,說出拒絕之語。
它瞥了對方一眼,隱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不會插足兩方之間的爭端,隻會依照規則辦事。
執掌祭祀權力的虞絲與統合軍事大權的艾斯波切,除非必要,否則作為一個理智的惡魔,它不會加入任何一方。
“是嗎,真是遺憾。”名叫福爾茨的副官笑了笑,並沒有再說什麼。
“我會負起責任,你們好之為之。”阿爾泰心中立下決意,立馬站起身,它拿起數份文件,放入自己的‘虛相空間’,便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它需要及早抽身,才不至於被風暴所壓垮,必須告訴虞絲大人才行。
福爾茨則是默默的注視著對方的離去,原本無暇的眼中逐漸現出一絲絲黑氣,戲謔的笑容爬上了臉頰。
“真是看不清局勢啊,長官,看來泰之一族也要落寞了啊。”
它感慨似的笑了笑,抬起手,在身前的文件蓋下了屬於自己的章。
“無價值的劣獸儘早清除就好,連這一點也不懂,我們可不會來這裡玩的,必須儘快找到才行”
福爾茨的動作一頓,神態變得複雜。
“我們根本沒有選擇。”
啪嗒。
“哈哈,難得我們的優才來這裡訪問,我甘特深感欽佩。”
披著門簾般的寬大白色衣服,身形壯碩的身影在前麵走著,臉上滿是笑意,蒲團大的手掌隨手抓起放在一邊有著尖頭的長棒。
在那翻動的口腔內,舌頭卷動著,向外凸起的獠牙則顯現出幾分鋒芒,一對望向黃色的小眼睛中不時閃過一抹審視之意。
許印默默的跟在後麵,感受到那份絲毫不加抑製的威脅感,麵上沒有露出多餘的表情。
“我也是聽我的教官說過兩句,所以略有幾分興趣。”他狀似隨意的解釋著,並拿出了自己的教官做擋箭牌。
“百赫爾大人嗎那倒的確。”名叫甘特的惡魔身體一頓,繼而低聲自語一句。
縱然是惡魔內部,也並非相安無事,他們也有著各自的氏族和立場,像百赫爾,就是屬於偏向於虞絲那邊的惡魔。
“那麼,我便為您簡單的說一些這裡的流程吧。”
甘特單手持著‘尖刺’,在厚重的白色大門上一點,後者頓時一陣抖動,邊緣現出絲絲殘影,就像是在高速震動後留下的痕跡一樣。
“牧場並不在帝國這邊,需要特彆的鑰匙才能進入。”看著許印一直凝視這邊的目光,仿佛要記住流程一樣的姿態,甘特隨口解釋一句。
“上麵的大人負責開辟異空間,投掛著帝國的周邊,我們則負責投入飼養,按照下麵傳下來的配種方案進行,畢竟您也知道,個體之間的素質是存在。”
“哪怕是同樣的個體,在不同時間,不同的地點,所能誕生的後代都會有所不同,為了最大限度的避免那一點,我們基本上是依照曼波舍大人的囑令行事的。”
甘特邁步進去,身影便像流水一樣消失在門後,許印目光一凝,也隨之跟上。
一陣奇妙的感覺之後,他眼前的世界一變,冰冷的氣息瞬間湧了過來。
那是一副以投影的模式存在的圖譜。
以十字格子分列,由一麵麵銀質的牆壁作為分割,內部則生活著無數的身影,在這裡都可以清晰的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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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住宿,享樂,積糞,基於上麵的指示,我們也會給予對方一定的私人空間,並不會主動的去窺視。”
“配種方麵,由於單純的交配行為太過低效,我們采用的是胎育法,隻要汲取兩方的源質氣息,便可以輕鬆育成的模式。”
那是畫麵上一個類似於投注口的方塊,異性的兩人同時碰觸,在身體的一陣顫抖後,胎育機發出完成的信號,麵無表情的兩人隨之各自離去。
“當然,若他們自己願意,我們也不會乾涉,會放任他們去那個隱蔽空間自由交配。”
甘特指著上麵方格子內的各個位置,向許印解釋著。
“”許印沉默的點點頭,看著畫麵中那一張張麻木不堪的臉龐,一瞬間,洶湧的情感便在心底翻滾不休,他的身體頓時緊繃起來。
“就像我之前對您說的,單純的生靈中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個體,基於未來的提示,我們會妥善的優待那些天賦足夠的孩子。”
甘特看著那一幕,圓滾滾的臉上浮現自豪般的表情。
許印心中一跳,而後,他抬起頭,問出自己此次前來最主要的一個原因。
“那麼,那些天賦薄弱的孩子——”
“您在說什麼傻話?!”
甘特一臉詫異的看了過來,眼中滿是不解和困惑。
“除了可以作為優才,需要鄭重對待的孩子,以及一些稍微照顧一下,進行集中處理的良才,其他的東西不就是單純的劣獸嗎?”
“那種東西,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不是嗎?”
甘特的臉上現出理所當然的表情。
“哦,我明白了,您是問那些劣獸的處理方式對吧,看我這腦子,嗯,大致上會將其放在‘時光所’中,由那些已經失去價值的劣獸們養育。”
“當然,為了省事,我們也會給予必要的知識,讓它們更好的為我們服務,嗬嗬,隻需要兩三秒的時間,就可以得到一大批的新鮮劣獸,實在是賺到了。”
“那些劣獸將進入下一批的育種中,畢竟太弱了,稍微使些勁就會乾掉不少,也挺麻煩的,連作為我們的仆人的資格也沒有,也隻有這個用處了。”
“唉,說起來,劣獸還是太少了,也不怪埃曼斯克大人會不斷的征討附近的地域了,嗯,也可以去要一些其他地區的劣獸吧”
甘特陷入了思索。
嘎達,嘎達。
許印竭力維持自己臉上的表情,不讓自己的牙齒發出聲音,但就算如此,他的目光都變得無比陰沉。
想起那個原本主動遠離,那時卻忽然找上自己,一向開朗大方的李默那時的表情,以及對方身後那一張張滿是憎恨的麵孔。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錯了。
因為百赫爾平素的態度,以及他尋常所見那些惡魔對他的和善姿態,讓他錯誤的估計了他們的本質。
它們是真正的外來者,是不能用‘人性’這種東西衡量,隻會以價值的有無對他人來進行判斷的怪物。
不過,他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波瀾壓下,此刻的他更明白一件事,它們贏不了。
“哦,對了。”甘特抬起頭,看向麵前沉著冷靜的許印,心中猶豫片刻,他想了想,還是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我也知道,您也許會見到這一幕不太高興,甚至會遷怒到我們,覺得我們都是一群冷漠的家夥,畢竟,在您的眼中,它們是您原本的同胞。”
“”許印隻能沉默的看著他,也許在這裡他該說一些緩和,或者理解對方的話,但他說不出來。
見到這一幕,甘特心中那原本若隱若現的感覺越發明顯,原本有些發熱的腦袋頓時冷靜下來,他歎息一聲,有些不安的撓撓臉。
“您沒必要這麼在意的,這本就是我們族群中的生活法則。”
“就像這個”甘特再度轉身,尖刺在空中揮舞著,右側再度現出一道全新的俯視圖,許印按捺下心中波動,再度望去。
他的瞳孔驀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