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戴著帷帽的女子強撐著起身,跪在薛綰麵前。
薛綰卻無意受下,拿著自己的賬簿帶著阿喜越過看景的眾人走了。
她沒那麼善心大發,人心詭異,有時候善心是會害死人的。
可她剛要上馬車時,那女子踉蹌追來,跪在車旁。
好在馬車停在巷子裡,周圍並無人,那女子一直磕頭,求薛綰救救她。
她聲音沙啞極度難聽,薛綰邁出馬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認識我。”不是問句,是篤定,薛綰剛剛意識到這女子分明就是衝著她來的,她是故意閃躲撞到了她的茶桌。
那女子一愣,旋即道:“對不起霍小姐……小女子確實是衝著您來的。”
“意欲為何?”薛綰冷冷看著她。
那女子一狠心,掀開了帷帽,觸目驚心的燒傷的疤痕遍布她的下巴及脖頸,無一處完好之處,可見嗓子就是這麼燒毀的。
阿喜嚇了一跳。
那女子跪在地上,看著逆著光的人,“那日刑場,小女子就在人群裡看著小姐您。”
“我本出身青樓,遇到陳朗,原以為他是真心愛我,才掏空家底子為了我贖身。可我嫁過去之後,他就日日酗酒,變賣我所有首飾去賭,賭輸了就回來打我。”
“他嫌棄我不清白,還縱火燒屋,我這些燒傷,就是這麼來的,我臉毀了,嗓子也毀了。可我不想命也就這麼毀了。”
“霍小姐,求求您幫幫我,隻有您能幫我,我想休夫,我想離開他。”
“隻要您願意幫我,我這條命,以後就是您的!”
她字字泣血一般,滿眼絕望好像就剩下了這最後一絲希望。
薛綰情緒不明的看著她,“休夫要受火刑,生死難料。”
“我不怕!我已經燒成這樣了,我不怕火刑!若我命薄,死在刑場,我認了。”
“可霍小姐,求您給我一條路吧。”雖說吏法已出,可她去過吏部,根本無人理會她。
她能想到的就隻有這位霍小姐,她進過宮麵過聖,那吏部大人一定會給她幾分薄麵的。
她聲聲哀求,薛綰望著她燒傷的傷疤,微微閉了閉眼,後啟唇道:“你留下住址,回去等著吧,擇日我讓阿喜去尋你。”
“謝謝霍小姐!謝謝!”她又感激的連連磕了幾個頭,才仔細戴上帷帽離去。
阿喜見她離開後,才猶豫道:“小姐真要幫她?她看著心機不淺。”
薛綰沒說話,若是彆的事她自要思量一番,可若那女子隻是在夫家活不下去,想逃離,那她搭把手也無妨。
隻是吏部大人未必真給她麵子,她對阿喜道:“你與哥哥說一聲吧。”
阿喜應道:“是,小姐。”
薛綰重新進了馬車,可她心內並不如表麵平靜,原來,她的休夫鬨的如此之大,也曾給彆的女子帶來了生的希望。
所以,休夫不是恥辱,女子若備受薄待、欺壓,甚至是活不下去,那為什麼不能休夫?
她願意幫那個女子,隻是突然覺得,原來她曾拚死也想做的事情,並不是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韙,是求生。
她忽然淺淺一笑,心裡僅剩的半邊陰霾,突然就散了個乾乾淨淨。
她長舒了一口氣,笑顏如花,車簾半開,映出她如玉的麵容,頰邊笑意恍若牡丹,天香國色盛豔綻放。
二樓,蕭玄徹瞥見這一抹風景,執著茶杯的手都不由頓住了。
他隻是想看看這位霍小姐在搞什麼名堂,卻無意看到她當街仗義執行了一把,本以為她沒看出那女子是故意的,可街巷裡她卻通透,明知那女子有所求,還是應了。
他本來還道女子就是心軟,早晚要遭算計,也怨不得被淩家人欺負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