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怕天下敢這麼和皇帝說話的隻有薛綰一人吧。
長公主冷然一笑,語帶譏諷。
“想來綰公主真以為自己姓蕭呢,以為封個公主就是公主了?這還是大蕭的天下,臣民還是大蕭的臣民,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她手上拈起一枚棋子,輕輕彈了出去。
棋子飛離,遠遠地拋擲在地上。
“棋子就是棋子,可用就玩一玩了,不可用扔了也就是了。”
薛綰並不理會她,而是正色繼續說道:“薛綰自認為這是蠻軍的反間計,想必是大蕭國的謀士出的主意。”
皇帝陰著臉沒有說話。
“皇帝熟讀曆史,應該知道這樣的事情在平州飛將身上出現過。當時敵軍就是用這樣一封信,讓當時的皇帝對飛將產生了疑心,竟然將飛將斬立決。”
因為皇帝的疑心,斬殺一大將,導致梁國被滅。
“算來這個計策不過是班門弄斧而已,算不得高明。若皇帝輕信這種伎倆,勢必會斬殺九殿下,導致大蕭失去股肱,隻怕蠻軍會趁虛而入。”
長公主嘴角勾勒,輕笑。
“你的意思是大蕭國出了蕭玄徹竟沒有戰將了麼?本公主怎麼就不信呢?若是大蕭隻要一個蕭玄徹就可以抵擋蠻軍,又將皇帝置於何地?”
再高高不過皇帝,蠻軍那麼看得上九王,那也就是說,大蕭隻認可一個九王就好了啊。
她這麼一說,皇帝臉色越加的沉鬱。
這天下是朕的天下,隻有朕才是至高無上的,容不得任何人僭越。
“說到大蕭國的戰將,彆的不說,本公主看柳節度使就是了不起的人物,聽說蠻軍聽了柳節度使的名字大多聞風喪膽。更有人說,若是幽州城小孩兒啼哭,但凡說柳權來了,小孩兒立即停止哭鬨。”
“柳節度智謀出眾,隻是重鎮一方,擁兵自重也是朝廷大忌吧?九殿下可是皇家人,若能牽製柳權的兵力,倒是萬全之策。長公主不懂這些也情有可原,可皇帝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利害。”
長公主被她搶白一頓,臉上好大的不樂意,還要多說幾句卻被皇帝製止了。
“皇帝乃當世明君,智謀遠慮比那蠻國不知強了多少倍,怎麼會中蠻人的計,自斷手足?”
皇帝聽得心裡舒服,臉色緩和了許多。
長公主察言觀色,馬上覺察出來了。
“攘外必先安內!皇帝三思!”
皇帝拈著胡須,沉吟片刻。
“單聽你一麵之詞,朕沒辦法收回成命。不過,朕可以給你一月時間,你若找到證據證明玄徹無罪,朕立即放他出來,並恢複他九王身份。”
“薛綰領命。”
皇帝目光一掃,淩厲異常。
“但你若找不到證據,朕將你一同治罪。”
從宮內出來,少有的,薛綰移步到金樽園喝了一杯酒。
這些日子真的太累了,讓她有些疲憊。
水琴準備了幾碟精致小菜,特意地來陪她。
“小姐你這麼做又為什麼呢?水琴沒讀多少書,但也明白,伴君如伴虎。依我說,小姐不如辭了什麼公主,做一介商賈,也很是逍遙自在。”
薛綰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她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水琴還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你說。”
“小姐這麼幫九殿下可是真的喜歡他?”
這是水琴一直不明白的。說他們關係好吧,小姐總是淡淡的,可每當九殿下有事的時候,小姐又是豁出命來救,到底是因為喜歡吧?
薛綰笑了笑。
“說什麼喜歡啊?我隻是因為信義二字。蕭玄徹救我多次,我不得不還這個人情,這是私。於公來講,據我了解,他絕不會做通敵的事情,這件事十有八九是被人算計了。為了大蕭國,我不能眼睜睜見他送死。”
水琴長歎一口氣,卻無話可說。
朝中若都是小姐這樣的人,大蕭國隻怕早就統一天下了。
隻是這證據,卻從那裡去找呢?
確實,為了查找證據,薛綰甚至動用了江湖上的人,懸賞買消息。一旦消息可用,必將重賞。
期間也有人為了銀子,製造了一些假消息都被薛綰識破了。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薛綰這裡竟無半點可靠的證據。
那天正是七月初一,皇帝召她進宮,不為彆的,隻為蕭玄徹的事情。
“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要說?”
薛綰並不是推卸責任的人,說到做到,乾脆利落。
“薛綰情願領罪。”
皇帝冷著臉,並不多話,命人將薛綰一並下獄,送入宗人府。
在被帶下去的時候,迎麵正遇見長公主。
長公主吩咐人將一條栓狗鏈送給薛綰。
“此時這條鏈子想必最適合你了。再怎樣也不過是蕭家一條狗,主人一句話,狗還是狗而已。”
薛綰冷眼看她,神色如常,語氣依舊是淡淡的。
“長公主沒有聽過一句話嘛,狗急了也會咬人的,所以長公主倒要多加小心才是。”
門關上的那一瞬間,仿佛情景再現。
她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個房間。隻是這個房間似乎比之前大一些,收拾的也比較乾淨。
“阿綰是嗎?”
這時,她突然聽見有人喊他。
聲音很熟悉,正是蕭玄徹的聲音。原來他竟然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