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裡看著他在酒色下的眉眼,藍裳繡鶴,豐神俊朗,更添三分顏色,呼吸中將熏香與美酒送到一處。
她愜意倚著椅背,晃著杯中酒,喝到儘興,聲音微啞,倒是真正的好奇,聲音徐緩,落入月夜。
“學子十年寒窗,王侯征戰沙場,凡是來了洛陽城,他們總有想要的東西。”
她看向謝容渡,眼神沉靜悠久。
又似透過他,看到了五年之後,天下漫漫長。
監察司上方,薑裡隻在成立之初,見過那秉公執法四個字,聖上親賜,莊嚴肅穆,永久的供奉在監察司中央,經兵刃熏陶,經血案洗禮,亙古不變。
謝容渡自年少之日,握劍的初衷,接過聖上重任,隆恩在前,踏入監察司的第一天。
決不會改變自己的初衷。
然世事難料,官場更是大起大落,十有八九不如意,稍有不慎就陷入陰謀詭譎,這絕對不是一個天真的理想世界。
而如何在這樣的情境下生存下去,還要堅守自己的初衷,是一件極為困難且少有人做到的事情,走過的路。
薑裡從高處往下看,縱使高處不勝寒,依舊無數人喜歡生在高處。
如今明月在天,相對而坐,氣概風流,歌酒儘興。
她恍惚之間,看到謝容渡身上毫不退讓的兩個字。
剛直。
無畏的剛直。
這兩個字對於權臣來講,似乎聽起來分外諷刺,尤甚謝容渡經手血案無數,手段狠厲,官場之上,他能有幾分清白?站在多疑的皇帝身邊最久,又如何獨善其身?
他絕對不應該是一個愚忠的人,甚至應該說他出身王侯,世承爵位,幼年伴讀太子,半隻腳踏進皇權路,多年伴君如伴虎,他懂得變通,更對官場規則得心應手。
可薑裡心神一動,卻透過這兩個字,找到了後來謝容渡死守城門的最終奧秘。
於是她傾身問。
“林行致現在求得是登入天子堂。”
“你呢,寧國公,你求的是什麼?”
謝容渡眉目沉著而冷靜,眼中並沒有幾分醉意,一眼望進薑裡的眼底。
兩人相對而坐,明月在天,呼吸清淺。
平心而論,謝容渡很欣賞薑裡的性格,有城府不是壞事,敢做更是手段,但欣賞不代表交心,對方的身份對他來講過於敏感。
隻是這一眼,他好像望進她眼底無儘的孤獨與遙望。
勸君今夜須沉醉,樽前莫話明朝時。
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謝容渡唇動了動,一笑,嗓音落下,重若千斤。
“社稷。”
在滿朝文武百官已經投降之際,燕州十四城儘數被林行致所占,甚至已經有人準備迎林行致入宮,尊為皇帝的時候。
家國風雨飄,皇帝猜疑他。
他一步未退。
死守洛陽城,與大梁僅剩的十萬將士共生死!
有人建議謝容渡自己先逃了再說,日後憑借著他的才華東山再起,擇機報仇不是問題,總比現在這樣守著殘兵敗將還有一個昏庸無能的君主,要有希望的多。
沒人知道謝容渡是怎麼想的。
隻知道謝容渡最終沒有同意。
他出身世家,他飽讀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