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臨賦不吭聲。
謝遲細細品著茶,故作仔細琢磨了一番的樣子,又道:
“又或者,是你的腦子裡,對最後兩題中,父皇的治國之道深懷不滿,卻又不敢直抒胸臆,猶豫再三,隻好索性棄筆不答,自請遠離朝堂,去做個芝麻綠豆的小官?”
阮臨賦將臉扭向一邊,不理他。
謝遲慢悠悠繼續道:“可惜,我那丈母娘不是個省油的燈,她殺人了。你擔心護不住他,這才趕緊謀了個進京升遷的機會,一來遠走高飛,二來,為家人保命?”
阮臨賦又將臉扭向另一邊。
謝遲歎道:“唉,孤的老丈人啊,到底說你是膽小呢,還是膽大呢?說你膽小,你敢參與祿王謀反一案。說你膽大,你發現媳婦殺了人,嚇得舉家拔腿就跑。”
不像我,我發現媳婦殺人,從來不跑。
阮臨賦毫無防備地被人將老底揭穿,忽地陡然挑高嗓門: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此非膽量大小之事。我一身安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母女安好。”
他挺直了腰板,瞪眼直視謝遲。
“如果誰有可能威脅到他們母女,我阮臨賦能豁出這條性命,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哈哈哈!”謝遲撫掌大笑,“力若蜉蝣,卻也有顛倒乾坤之誌,勇氣可嘉。”
他站起身,眯了眯眼,“不如,我們合作一下,將這天地乾坤換上一換?”
他讓他幫他一起弑君篡位?
瘋了!
阮臨賦白了他一眼,飛快把臉扭開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可謝遲偏偏橫著步子,繞到他麵前,笑嘻嘻地問:“你看我這乾坤怎麼樣?”
“太子本就乾坤在握,安分守己不好嗎?你若不安分,就不要拖累我的女兒!”阮臨賦冷哼一聲,又轉去另一邊。
謝遲隨著他轉去另一邊,壓低聲音:“你猜父皇他還能活多久?”
阮臨賦不吭聲。
謝遲:“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你可以忍受阿阮一輩子名不正,言不順,孤不可以!”
“那也是你造成的!”
“你沒份?當初你若不攔著,她早就隨孤進了宮,將那位置占下,還有顧文定何事?!!”謝遲陡然咆哮。
他耐心已經用完了。
“阮臨賦,孤心情好,耐著性子喊你一聲老丈人,你不要不識好歹!有些事,現在說,跟你進了大理寺再說,結果是天差地彆!”
阮臨賦倒是也不怕他,硬氣起來,拂袖趕他走:
“你以為入宮是什麼好事?你以為我們家稀罕?太子千歲,你想乾什麼就去乾什麼!我求求你不要牽連我們家,更不要牽連我的女兒!”
“現在聖旨已經下來了,她是孤的人,由不得你家願不願意!”
“她是我的女兒!隻要我不願意,就算是今晚將她勒死,毒死,用刀子捅死,我全家死光光,說不給,就是不給!”
阮臨賦發起瘋來,居然也六親不認。
謝遲:“你以為她現在想做什麼,還由得你做主?”
阮臨賦:“我是她爹!我不像你,隻想著你自己——!你當年若是真心愛護於她,就該知自己的身份,不要招惹她!她也早該嫁人生子,平安喜樂地過她的一輩子,何須如今這樣,沒名沒分,刀光劍影,嘔心瀝血,為你出生入死——!!!”
阮臨賦氣得紅了眼,渾身顫抖,破口大罵,全不顧什麼君臣尊卑。
謝遲:……
還第一次有人敢這麼罵他,把他罵得狗血淋頭,罵到不知該如何罵回去了。
廳堂裡一陣安靜。
謝遲忽然一回頭,看見阮清纖弱的身影,逆著光,在門外站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