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村莊借宿的這一夜,又是一段難忘的美好時光,雖然老伯說會送一些飯食過來,但蕭聰還是讓歐陽尋準備了很多烤肉,畢竟他們這些人食量巨大,尋常人的夥食根本滿足不了,另外,來而不往非禮也,蕭聰也想借這個機會跟村民們吃個飯,不為彆的,隻為用心體會一下對他來說難能可貴的凡俗和平淡,這簡單的快樂,是他的享受。
當夜,在蕭聰的盛情邀請下,村子裡的老少爺們幾乎全都聚集到了一行人暫居的破院子外,大家一起喝酒吃肉,暢所欲言,跟過節似的。
老兵們聲情並茂地講述著他們的崢嶸過往,雖然跟蕭聰他們的經曆比起來隻能算是平常,但大家還是聚精會神地聽著,讓他們著迷的,自然不是故事情節,而是故事裡承載的精神和感情,貌似普通人更懂得什麼是忠肝義膽仁義道德,他們希望自己像老兵們一樣有曆經千帆的一天,也希望當自己講起那些往事的時候,能像這些老兵一樣驕傲。
在人生這條路上,有高山,有大河,還有數不清的岔路口,有不同的方向和途徑,自然也有不同的歸宿,可這個歸宿究竟是最初理想的天堂還是葬坑,卻是一個既簡單又複雜的問題,簡單的是可以概括為一句“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但初心哪有這麼容易堅守,看看這荒唐的人世間吧,有多少人能善始善終如願以償?
如此說來,修者和凡人都有同樣的磨練,萬丈紅塵裡走一遭兒,看看誰能保持著同樣的模樣撐到最後,看看塵埃落定之時心裡留下了多少愧疚和幸福,那才是人生的成就啊!
想到這兒,蕭聰對眼前的這些老兵不禁肅然起敬,他們雖然隻是芸芸眾生中毫不起眼的一員,在某些至高存在的眼裡,生如螻蟻,命比草芥,可在人性的高度上,他們不差分毫,甚至算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生命需要意義,生命的意義雖然有時候不明顯,但卻是一個很確切的存在,而年輕人在他們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光輝,它那樣耀眼,甚至讓人心神激蕩熱淚盈眶!
於是年輕人又有了新的感悟,
“人生至味是清歡,用凡人的平常心來做一名修者吧……”
翌日清晨,蕭聰一行人做完早課,將院落打掃乾淨,而後迎著熹微晨光靜悄悄地離開了村子,隻是在路過村口那塊大石的時候,年輕人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在村子外麵布置了一座法陣,這座法陣覆蓋了整個村子,沒有什麼奇特的功效,隻是悄無聲息地聚集周圍的靈氣,並轉化為有助於凡人延年益壽的精華,他希望這些散發著人性光輝的普通人可以活得久一點。
天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微潤可愛,流雲容容,像青澀卻頑皮的少女,那顆情竇裡的芳心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帝都外寬有三十丈的官道,完全由青石板鋪就,整整齊齊嚴絲合縫,乍一看似是渾然一體,連張紙都插不進去,它直直地往前延伸,一直到雍隆渾厚的城門前,高闊城牆巍巍雄列,城樓卻古樸雅致,整個看起來,像是一位博學淵源溫文爾雅的老人,他雖然好德崇禮,卻也寶刀未老,不,他的刀永遠都不會老,他隻是像現在這樣一直在守望中等待著,隻可惜,等得太久了。
沿著官道,蕭聰一行人不緊不慢地往帝都的方向走,不知是因為時間太早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此時寬敞的官道上除了他們不見一人,帝都外顯得靜悄悄的,遠遠眺望,那城樓上好像也一個人都沒有。
蕭聰正在納悶的時候,帝都那邊仿佛一下子熱鬨起來,先是兩隊身著黃金甲胄的騎士從城門口奔襲而出,他們拿在手裡的不是明晃晃的武器,而是一杆杆圖案不一的大旗,一共一百零一騎,代表玄真皇家和麾下的一百個王國,而後是長龍一樣的儀仗隊,身穿華服的男子和披著霓裳的女子,或奏禮樂,或執熏香,每一個看上去都各有千秋甚是漂亮,在儀仗隊的最後,有一個女子鳳冠霞帔氣質不凡,手裡什麼都沒有,隻是端著身子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著,卻讓人第一眼就忍不住停留在她身上,如眾星捧月,仿佛一切的一切都是為點綴她而存在,這位與眾不同的尊貴女子,便是玄真皇的掌上明珠、被奉為玲瓏公主的皇甫翾了。
而在皇甫翾身後,還有一大幫人,這幫人又分為兩部分,前麵一部分峨冠博帶,氣宇軒昂,其中有兩個人蕭聰還認識,便是當年在聖城拍賣場有過一麵之緣的鳳岐國國主皇甫陵,還有在元都並肩作戰過的三皇子,如此看來,這前麵的一部分便是那些國王和皇嗣,後麵一部分身著廣袖朝服,玉帶皂靴,紗冠上還張著兩根長長的濮頭,一個個重而不威畢恭畢敬,很明顯是那些久立朝堂的肱骨大臣。
星流雲拍拍蕭聰的肩膀,指著好幾裡地外的皇甫翾,眉飛色舞地說道
“看,那個就是你老婆皇甫翾,看見了嗎?就是走在皇三前邊那個妹子!”
蕭聰聞言額頭上滿是黑線,愣是裝沒聽見,甚至連頭都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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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流雲不死心,繼續嘰嘰喳喳,
“來來來,看一眼嘛,這有什麼害羞的,都二十多歲的人了,臉皮這麼薄,日後怎麼稱霸玄真!”
歐陽尋一聲壞笑,跟著起哄,不過這家夥一向陰險,可不會像星流雲這般直白,他疑惑道
“咦,不對吧,這玲瓏公主長得怎麼一點都不像皇帝陛下,這……是親生的嗎?幽女,你看看,那鼻子,那眼,那小嘴,差距也太大了!”
高大青年一邊說著一邊對著身旁的美人擠眉弄眼,其意思再明顯不過,幽女忍不住白眼大翻,揚著調子回了句,
“是啊,一點都不一樣呢!”
蕭聰的目光從那一百零一麵大旗上慢慢走過一遍,然後略過儀仗隊,來到皇甫翾的身上,那亭亭玉立不可方物的人兒,確實跟記憶裡的鴻翔截然不同,但跟玄真皇之間還是能尋到些父女關係,雖然不多,那第一眼的確讓年輕人心旌微動,但這絲漣漪遠遠比不上那一百零一麵大旗湧起的浪花。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一看到那一百零一麵大旗,年輕人竟有一種特彆的感覺,好像是受到了某種古老的呼喚,雖然隱約,但卻讓他自認為觸摸到了一麵無形的牆,並即將進入到另一個世界或是境界去。
這異樣沒有來由,讓他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其中有幾麵旗幟他之前也見過,但那時候可是半點感覺都沒有,難道這效果隻有在將一百零一麵旗幟放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出現嗎?
年輕人思來想去,卻始終不得解答,值此佳期,他代表的是蕭家,不能絲毫無禮之舉,於是便暫且放棄要剖根問底的念頭,專心致誌地將這個莊嚴盛大的儀式走完。
從城門口延伸出來的隊伍,漸漸往大道兩邊靠攏,各分成三層,最外層是握著大旗的金甲騎士,每兩者之間相隔五十步,第二層是那些身著錦服霓裳的俊男靚女們,第三層便是那群不敢旁騖的文武百官了,而皇家的人還是走在大道中央,步伐一致井然有序,這看起來不甚出奇,但卻其實是一件稀罕事兒,畢竟某些王國之間累年征伐,積怨頗深,就算是親兄弟,能如此心平氣和地站在一塊兒也真是難為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