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西潭山府營。
諸葛亮也收到了曹叡下詔出兵、曹真率軍西來的消息,儘管魏軍號稱三十萬,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但應對的計策早已在去歲擬定,眼下漢中眾軍正按照既定方略緊守各處關隘,枕戈待旦,嚴陣以待,隨時痛擊來犯之敵。
“丞相,鎮東大將軍的回信到了。”胡濟快步邁進公房,將手中書簡遞上。
諸葛亮正站在地圖前思索抵禦魏軍進犯的具體細節,聞言立馬轉過身來,欣喜地說道“這麼快?希望這一次正方兄能夠明白事情輕重,顧全大局,率軍北上。”說罷,接過回信看了起來。
正在屋內右堂整理機密文牘的楊儀也對李嚴的回信十分關切,緩步走了過來,見諸葛亮越看眉頭越緊皺,輕聲探問道“丞相,鎮東大將軍怎麼說?可答應率領兩萬江州軍到漢中支援?”
“唉,你自己看看吧。”諸葛亮將書簡遞到了楊儀的手中,輕歎了口氣。
楊儀接過飛快地瀏覽起來,片刻後合上書簡交給胡濟,帶著憤怒不已的語氣說道“丞相,鎮東大將軍這是什麼意思?
您已經向朝廷表奏他為驃騎將軍了,他竟然還不滿足,又在信中旁敲側擊、話裡有話,說什麼曹魏大臣司馬懿和陳群有著開府的權力,他這分明是想和丞相一樣開府治事啊!”
“是啊丞相,鎮東大將軍也太過分了,值此魏軍大舉來犯之際,他竟然趁機挾勢要權,如此不顧大局,置國家生死存亡於不顧,實在是令人心寒啊。”剛看完回信的胡濟與楊儀一樣,對李嚴趁機謀取私利的行為感到十分憤慨。
諸葛亮輕輕搖動羽扇,回到位置坐下,端起幾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緩緩說道“按照朝廷規製,除了丞相、太傅、三公、大司馬、大將軍確定可以開府之外,驃騎將軍、車騎將軍、衛將軍、四方將軍這些將領的確也有資格開府,李正方委婉地提出開府治事倒也應該。”
“可是丞相,這些官員是否真的能開府終究還是要看皇帝的意思,若皇帝不準,就算朝廷有規製,也無法開府治事。
鎮東大將軍儘管即將升任驃騎大將軍,但若無陛下的明詔,他同樣是不能開府的。”楊儀道。
胡濟點頭附和道“不錯,天子之所以會準許臣子開府治事,往往是因為重臣功勳卓著,這才準許開府以示隆恩。陛下即位之初詔許丞相開府,也是因為丞相多年來為漢室立下了汗馬功勞。
鎮東大將軍雖然也是國家重臣,為朝廷鎮守江州這個東大門多年,算得上儘忠職守,但這些年終歸沒有立下什麼大功,又有何資格向朝廷請求開府治事呢?鎮東大將軍此舉擺明是在和丞相爭權啊。”
“唉,同我爭權倒在其次,李正方這麼做主要還是不放心率軍北上後江州的歸屬,他是怕我趁機收回江州的鎮守大權啊。”諸葛亮苦笑著說道。
楊儀拱手說道“丞相所言極是。兩個月前永安都督陳到將軍因病去世,如今又要抽調兩萬江州軍北上,李嚴將軍擔心朝廷會在這個時候對江州、永安做出人事變動也屬正常,但這並不是李嚴將軍趁機伸手要權的理由。
丞相,卑職以為絕不能答應李嚴將軍這個無理要求,必須以強硬的態度予以駁斥,嚴令他迅速率軍北上,否則就要治他個違抗軍令、貽誤軍機之罪。”
“卑職讚同楊司馬的建議。”胡濟道“丞相,您表奏李嚴將軍升任驃騎大將軍已經是力排眾議、委屈求全了,絕不能讓李嚴將軍得寸進尺,不然的話,恐眾將不服、軍心震動。”
上半年,季漢朝中不隻是折損了永安都督陳到這位老將,丞相府長史張裔也在三個月前因病去世,參軍蔣琬接任留府長史一職,而楊儀這位資曆、功績不輸蔣琬的人才也在同一時期順勢升任丞相司馬。
丞相司馬與丞相長史,一武一文,堪稱丞相的左膀右臂。丞相司馬主要負責丞相府的衛隊,警衛丞相,在丞相出征時保衛丞相,而在當前季漢以丞相府為權力核心的政治體製之下,丞相司馬的權力更加重大,可以輔佐丞相執掌全國兵權。
原先丞相司馬一職由魏延擔任,但現在魏延實質上已經成為了封疆大吏,在擔任這個隨侍諸葛亮左右的丞相府屬官已不合適,所以改由楊儀接任。
當然諸葛亮也不會平白無故地讓魏延這個刺頭沒了一個重要官職,尤其還是在丞相司馬一職被楊儀這個對頭拿走的情況之下,為了彌補魏延,諸葛亮加官魏延為前軍師。
這前軍師主要負責參謀軍國大事,乃是諸葛亮在今年年初新設置的散官軍職,與之同時設置的還有中軍師、左軍師、右軍師、後軍師,中軍師位在前、後、左、右軍師之上。
其時,為了更好地指揮大軍北伐、暢通軍令的上傳下達,諸葛亮逐漸整合原有的護軍、監軍等事訖即罷的臨時差遣,在將軍班位之外,形成了另外一套完整的散官軍職升遷體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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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軍師之下,又設監軍、護軍、典軍、領軍四級軍職,每一級皆有中、前、後、左、右之分,對應著北伐的中、前、後、左、右野戰五軍。
其中,軍師的職責是參謀軍國大事,監軍主要是監察領軍將領的職責,護軍主要負責武官選舉,當然也有監護中層軍官的權力。而典軍主要是明正法紀,領軍主要是統領部分軍旅。
如此師、監、護、典、領與原來的部督一起加強對北伐大軍的統率,保障諸葛亮指揮起來更加如臂使指。當然由於這套體係尚屬初創,與原先的軍職頗有混淆之處,目前仍在摸索厘清之中。
除了魏延被加官前軍師之外,楊清也被加官後軍師,他的丞相參軍一職同時去除,不再是丞相府屬官。
對於楊儀、胡濟二人的建議,諸葛亮斟酌了一會兒,隨即搖頭道“不可,魏軍入寇在即,此時仍須相忍為國,吾與李正方俱受托孤,不能在這個緊要關頭起爭執,否則會使朝堂動蕩的。”
頓了一頓,又道“當然李嚴開府治事的請求不能同意,他不是擔心率軍北上後就沒了江州的軍政大權嗎,那就表奏其子李豐接替他擔任江州都督,以安其心。”
“丞相,如此做法,是不是過於退讓了?”楊儀道。
諸葛亮語重心長地回道“威公,相忍為國、顧全大局是一個合格宰執必須具備的品質。”
“是,卑職明白了。”楊儀聽了這番鼓勵之語方才不再固執己見。
諸葛亮接著朝胡濟吩咐道“偉度,汝按照這個意思替我擬一封回信,若李正方再不奉令,吾定當上奏天子治罪於他。”
“諾。”胡濟躬身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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