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悲歡不儘相同。
李煜不費一兵一卒,收複泉州,率天策軍進入城內,頗有“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愉悅。
他尚不知,千裡之外,洪州城中,一場針對他的陰謀,正在漸漸浮出水麵……
東湖之畔,涵虛亭中。
“涵虛亭”修建於盛唐真元十四年,到了南唐時期,李璟將洪州升級為“南都”,雖然仍冠以“亭”名,卻幾經修繕、擴大,成為名副其實的皇家園林。
辰時二刻,東湖之水仍舊冷徹,在微弱的晨曦之下,縹緲著薄薄的霧氣,給平日人跡罕至的涵虛亭,蒙上一層神秘的麵紗。
紀國公李從善屹立在亭下,麵容愁悶,眉頭緊鎖,時不時地歎口氣,六神無主地踱步。
亭中座位上,坐著三個人,他們表情嚴峻,甚至說有一些冷酷,眼神中流露出焦急,卻又不敢打擾李從善。
這三人為首的,正是耀州司馬鐘謨,其餘兩人,一個是南都國子監司業張巒,另一個是著作佐郎孫忌。
在曆史上,他們三個構成了“改立聯盟”,強力要求李璟,將李煜罷黜,立李從善為太子。
三人度秒如年,見李從善仍在猶豫不決,鐘謨實在忍不住了,起身說道“國公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自從“謀殺太子”的念頭出現,鐘謨就意識到,已經不能回頭了。
如今,張巒、孫忌以“僭越”的方式,悄悄來到洪州,更是冒了極大風險。
李從善緩緩轉身,麵容憂鬱地說道“一旦走漏風聲,眾卿及家人恐性命不保,本國公實在不願行此下策。”
“國公爺!”
鐘謨一臉嚴肅,近前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此事不成,鐘某一力承擔,絕不會連累國公,死則死矣,就算誅我九族又當如何!”
張巒、孫忌義起身行禮,眼神堅定,一副慷慨赴義的表情。
事實上,李從善內心已經接受了鐘謨的建議,隻不過“謀殺太子”這個計劃,太過於顛覆他的認知,他一直認為,自己的才華、氣度、學識及人緣等,絕不輸於太子。
唯一輸的地方,就是出身!他的母親是嬪妃淩氏,而太子的母親是國後鐘氏!
“眾卿,坐吧!”
李從善情緒緩和下來,眼神也流露出一絲堅定。
鐘謨再問“國公殿下,這次,可是下定決心了?!”
“眾卿決議如此,看來也是天意,從善豈敢違悖上天。”
張巒、孫忌終於鬆了一口氣!
李從善隻有親口說出這句話,才代表計劃能夠繼續進行下去。
而鐘謨覺得,還有必要再加一把火——
“國公爺宅心仁厚,不知太子的厲害手段,他可不僅仗著國後寵愛!殿下可還記得鄧王?明明是國公推薦他前往金陵、監視太子,可是,太子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讓他甘心鎮守荊南!”
“不僅如此,就連老油條韓熙載,如今也甘願被太子驅使,正在湖南奔走,招降馬楚舊部!”
“林仁肇不提,就連一貫明哲保身的朱令贇,在削權的情況下,甘心在嶺南拚命!”
“國公爺,你雖然有陪王伴駕之功,可終究不是軍功啊!太子若是順利登基,這大唐天下,還能有你一席之地嗎?”
李從善聽得心驚膽戰,自古以來,新君上位、人頭滾滾!
誰也不能保證自己這個“六哥”,在坐上一國之君的位置之後,還會顧及兄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