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抱住後,赤半天沒說話。
他悶悶地收著身子,高大軀體投落下濃重陰影,沒有一絲死角把江流璟整個籠罩住。
頭顱低垂,下巴抵在江流璟肩膀上,用鼻尖輕輕蹭著他烏黑的發絲。
好香。
貪婪地嗅聞,如同中了迷藥。
他的淼淼,明明是個人類,卻從第一眼看見時就瘋狂地吸引著他。
想要靠近他,想要吃掉他,想要和他完整地融為一體。
骨頭和血液都混雜到一塊,再也分不出誰是誰。
赤也不懂這種吸引力由何而來。
明明不存在於他殘存的記憶裡,明明隻是一個新誕生的纖弱生命。但從看見他那一刻開始,赤就有一種清晰的預感。
命運的宣召降臨了。
他將被一個人類擁有,成為隻屬於他的猛獸。
世界上再不會有一個人能替代他的存在。赤將心甘情願去做他的棋子,他的戰士,他的刀與盾。為他撕碎所有膽敢阻礙他的敵人,哪怕被利用至死也毫無怨言——
但他沒想到,江流璟選擇了和他做家人。
人類,幻獸,家人。
一點都不相稱的詞彙。
可那個對外界什麼也不懂、對物種間矛盾隔閡一無所知的小小孩童,向他遞出自己的手時,赤發現自己拒絕不了。
他的大腦裡連一絲一毫嘲諷他天真想法的念頭都生不起,江流璟想要什麼,他就給出什麼,幻獸的高傲冷漠蕩然無存。
他跟在江流璟身邊,走出森林,走入大陸,看著其他人驚歎他們是多好的一對兄弟,尤不滿足。
他的貪婪為他帶來了如今的惡果。
“彆不理我。”赤緊緊貼著江流璟。
缺乏人類社交技巧的幻獸學不會用巧妙的方式乞求原諒,隻能用最直觀的身體相接傳遞自己的情感,想要對方感覺到。
江流璟也的確感受到了。
赤比平常更快的心跳,身上更高的溫度,注視他不曾挪開一瞬的目光和壓抑著情感的語氣,都昭示著他現在有多麼緊張。
他很害怕被江流璟又趕出去一次。
威風凜凜的幻獸,在小小人類生氣的情緒麵前束手無策。
江流璟安靜了許久。
赤進來時,他還以為赤不高興,沒想到實際上的赤比他還慌。
或許是幾分鐘,或許已經過去十幾分鐘,赤分不清,他隻覺得空氣裡寂靜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終於,少年開口道“你先放開我。”
赤沒動。
放開人就沒了。
“我不會跑。”江流璟不通過契約也能知道赤在想些什麼,有些無奈地白了他一眼。
江流璟從來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赤知道。
有了這個承諾,他緩緩鬆開手臂。腳下依然一動不動,定定站在江流璟極近的前方。
如果真跑了,這個位置他也能瞬間把人抓到。
江流璟本想問他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嗎。但轉念一想,幻獸善惡觀和人類本就不同,他不能用人類的觀念去約束赤。
像學校裡那個流言,是赤乾的可能性有七八分。
但人類會因此感到憤怒,覺得很丟麵子,赤本身卻大概並不這麼覺得。
江流璟掐指一算,估計赤還覺得自己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