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帕子真叫人難過啊。
距離繡帕子的時候,早已經過去一年了,然蕭延年好似從來也不曾從南國的田莊走出來。
他想過那樣的日子,因而執念也就留在那裡,
因而也就想把過去與他一同在南國的人一起帶走,帶去他植滿芸薹的趙王宮,再與他一同過那樣的日子。
還記得在晉陽的巷子裡,蕭延年的刀鋒曾橫在她的脖頸,也曾悲愴歎了一聲,我用那一年,過完了一輩子。
而今時移世易,他又怎麼肯讓這一輩子就這麼過去呢?
因了不肯,故而親赴大梁。
她從來也沒有真正地想過要殺那個口中吐血的人,那個人啊,是她從前的君王和主人,也是她同乘一車的故人和先生。
可這世上哪裡就有命定的姻緣呢?
過得到一起的就過,過不到一起的就散,沒有什麼是命定的。
人哪兒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若蕭延年命定的人是她,焉知她命定的人就不是謝玄呢?
馬栗的毒性可真大,她不過在板栗飯裡摻了兩顆,就叫人疼得直不起身,也叫人有些睜不開眼。
兩個護衛吃的多,板栗燉雞吃了大半,因了鮮美,他們連雞湯都喝,此刻鼻間唇角已經淌了血,正捂著肚子痛苦地打滾兒抽搐。
她原本沒有想過定要把誰毒死,也就沒有放那麼多的馬栗。
懷王四年初春被俘進趙營的時候,她連趙國的馬都沒有下死手,何況是人呢?
人死的還不夠多嗎?
人死的夠多了,不能再讓人死在她手裡了。
總得給她的阿硯積點兒德。
他們也是母親的孩子,誰的母親又願意自己的孩子死呢?
她想起來少時那件大紅的袍子,那是懷王所賜。
也想起來雲薑曾穿著那大紅的袍子大搖大擺地立著,把寬大的袍袖甩來甩去,驕傲的像一隻漂亮的雉雞,“以後,我總要做中山的王後。”
那時候她在雲家藏身多年,從不曾進宮麵君王,靈壽王宮裡的人怎麼知道雲家還藏著一個小女兒呢?
何況這樣的好事,幾時輪得到一個養女。
總該告訴他真相,知道了真相,也就不必孜孜不已,不肯放手了。
因而阿磐告訴那人,“你命定的人是姐姐,不是我”
可那人白著一張臉,神情卻從未有過的堅定,那人顫著手來握她,“是你!”
隱約中知道被那人握住了手,她的手冰涼,那人手心也一樣冰涼。
阿磐強撐著衝那人笑,聲音越發地低了下去,因而也就不知道那人到底有沒有聽見了,“是她”
一旁的火堆兀自蓽撥燒著,待柴火燒儘,他們大抵也就都死了。
也許不必全都毒死,卻也要凍死,也要被這深山裡的走獸咬斷脖頸,吃乾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