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雙手臂箍得極牢,不管不顧地往車上走。
小黃在後頭屁顛顛地跟著,毛茸茸的尾巴在風裡招搖,肉墊子在雪裡踩出一朵朵臘梅來。
可惜,小黃也不胖了,也許跋山涉水十分勞苦,使它身上也沒有剩下什麼肉。
罷了,到底隔著大氅,也不算碰了她。
總算上了車,那人也總算鬆開手將她放了下去。
車身不大,內裡鋪著一層厚厚的茵褥。雖沒有短案和暖爐,但在車裡終究是暖和了許多。
上了車打馬便走,不知往哪裡去,沒有日光,也辨不出個方向。
她拒絕與假謝玄說話,在角落裡蜷著,一雙手抱著劍,離那人遠遠的。
但若那人敢有什麼異動,她一定會拔劍相向。
好在天冷,那人沒什麼話,也算作君子,不曾再碰她。
好啊,她想,便先穩住,先養一養身子吧。
她這破敗的身子,已經是苟延殘喘,再經不起什麼折騰了。
下著雪,山裡的路不好走。
被雪覆住的地方往往埋著礫石和泥坑,車輪子一壓過去,就壓得咯噔一下,左搖右晃的,十分顛簸。
她身子不好,被顛簸得死去活來。
昏昏沉沉的,也就沒日沒夜地睡。
也許發過了一場高熱,也許並沒有,她並不知道。
下著雪的北地,可真冷啊。
便是攏著大氅蜷緊了身子,也仍舊瑟瑟發抖。
好一些的時候坐起身來往外看,這太行到底有多大啊,山底這狹長的路又有多長呢,過去了這麼久,人還在山中,也還沒能走出去。
至十月中,具體是什麼日子已經記不清了。
山裡渾渾噩噩的,人也昏昏默默的,有時候總分不清楚到底是過了一日,還是已經過去了兩三日了。
後來雪霽天晴,才知道這一路車塵馬足,都在北上。
嗬。
一路北上,還裝謝玄。
若果真是謝玄來,他必定南下回大梁,抑或出山去魏營。
他還有那麼多的事要做呢,他被外敵拖住,也已被內憂絆住了腳,因而還有仗要打,還有內奸要抓,他才不會孤身北上。
不會。
也許是十月中吧,也許已經到了十月底了。
這一路走得很急,不知是不是有人追殺。
偶爾挑開車窗,能看見他們在沿路綁起了紅帶子。
大抵在做什麼記號,隻是不知到底在引路,還是在誘敵深入。
不知道。
但往北走,就是要去趙國,想必要去晉陽了。
偶爾馬車停下休整的時候,會聽見假謝韶低聲問話,“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先送回去?”
聽得那假謝玄道,“再等等,不會太久了。”
聽了這樣的話,她心裡冷笑,不管是謝玄還是謝韶,他們堂兄弟是不會這樣說話的。
易得了容,內裡卻還是原來的毒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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