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被爆炸的小樓不遠處的一條漆黑街巷裡,一株柿子樹下,靜靜的停著一輛黑色的馬車。
黑色馬車的車窗簾是掀開的。
車廂裡坐著一名同樣身穿黑衣的蒙麵男子,所不同的是,這名蒙麵男子的頭發灰白,年紀明顯比出現在其它地方的黑衣蒙麵男子要大得多。
他的額頭瑩潤,然而眼角的皺紋深得就像刀刻一樣,他的眼眸也是真正的滄桑,這使得他的臉麵雖然大部分都被蒙住,但任何看到他的人,都會不自覺的想到塞外的風霜,大漠的孤煙,禿鷲漫天飛的殘陽戰場。
這名滄桑的修行者在小樓爆炸的瞬間,也看到了衝天而起的王太虛。
看著接下來如蝙蝠一樣消失在夜色裡的王太虛,這名滄桑的修行者眼角的皺紋又深了許多。
在王太虛一舉滅了錦林唐之後,長陵市井裡的江湖人物便都認為王太虛已然一飛衝天,然而這名滄桑的修行者卻很清楚,任何底層的修行者,不論飛得多高,在長陵真正的權貴眼裡,還是太過低微。
即便是在他們的眼睛裡,王太虛都太過弱小,隻是隻要王太虛能夠活下來,他們過了今夜,卻未必能夠活得下來。
這名滄桑的修行者眼睛裡泛起一層苦意,他搖了搖頭,放下了車簾,馬車開始沿著平直的街巷緩緩駛離。
在已然接近長陵東郊的一條巷道裡,有一輛普通的馬車和這輛黑色的馬車交錯而過。
兩者都沒有停留,但是那輛看似十分普通的馬車裡,卻是有一聲帶著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殺伐氣息的冷峻聲音,透過了兩重車簾,傳入了這名滄桑的修行者耳中。
“三日之內,王太虛必須死,若王太虛不死,你應該明白怎麼做。”
神容滄桑的修行者什麼都沒有說,他微眯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隻是在馬車駛出長陵,開始進入城外的官道之後,他才輕輕的歎息:“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如是。”
……
這一夜對於長陵的很多人而言分外難熬。
王太虛如一隻蝙蝠落入一間普通的民院。
隻是他這隻蝙蝠,卻是一隻受傷的蝙蝠。
那名以雷霆的手段在數個呼吸間便殺死了他的十餘名護衛出現在他麵前的修行者,最後丟出的青銅圓球更是大楚王朝的修行者才擅長的法器手段。
雖然依靠保命的布置逃了出來,但他還是被數片燃燒的金色符片刺入了體內。
此刻他的腿部和腰腹部,都有幾個可怖的撕裂傷口,其中最嚴重的甚至可以隱約看見內裡的臟器。
隻是從長陵最底部爬起來的他很多次經曆過這樣的時刻,久病成醫,久傷便自然懂得如何處理自己的傷勢。
他迅速脫掉了身上破爛的外袍和撕破了幾個裂口的奇異蝠衣,就在這寒冷的深秋裡裸著身體,緩緩的用真元逼出了體內所有的金屬碎片,然後才在脫下的外衣袍服裡取出了兩瓶藥粉,外敷內服,飛快的包紮。
這些傷口劇烈的痛楚和大量的失血讓他的腦袋變得昏沉,但他依舊意識到既然是那種級彆的可怕對手,那他在長陵裡其餘的那些隱秘住所便一處都不安全,絕對不能用來隱匿。
他猶豫了一下,伸出已經沒有多少溫度的手,悄無聲息的從一旁晾衣的竹竿上取下了幾件衣衫,套在了身上。
接著黑夜的掩護,他連翻數十道院牆,最終進入了一間酒樓後院的一間偏房。
這間偏房裡有一名微胖的廚師,睡得極其香甜,他顯然也不是什麼修行者,一直等到王太虛走到他的身前,連續推動了幾次他的身體,他才驚醒過來。
然而在看清楚王太虛蒼白的麵容的瞬間,這名微胖的廚師便像迎來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使命,他的臉上開始閃現出一種奇異的光輝。
他異常尊敬的對著王太虛深深跪拜,問道:“您需要我做什麼?”
王太虛看著他,輕聲說道:“幫我打聽一些消息,我必須在天亮以前,到達真正安全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