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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最接近日出的時分,胡京京從昏迷中被凍醒。
她首先感覺到厲西星還在穿行,接著感覺到嘴裡好像充滿了嚼爛了的苦澀草葉,再接著她習慣性的看了一眼陰山的方向,隻覺得自己和陰山相距越來越遠。
陰山的方向,就代表著歸家的方向。
距離陰山越遠,就代表著回到長陵的希望越是渺茫。
她一時陷入了沉默。
厲西星沒有轉頭看她,隻是緩慢的說道:“不要吐掉嘴裡的藥草…雖然很難吃,但是對你的傷勢很有用,而且很難找到,如果有力氣,你可以試著吞下去。”
胡京京有些虛弱的點了點頭,艱難的把嘴裡的苦澀藥草全部吞咽了下去。
然後她慢慢的抬起了頭,看著厲西星,道:“其實你之前和我說的,想憑意誌力和體力拖垮對方,完全是騙我的對不對?”
厲西星依舊沒有轉頭,道:“為什麼這麼想?”
“因為你應該早就明白沒辦法擺脫對方,你帶著我在這荒原裡逃亡,隻是想找這些可以讓我活下去的藥草。你隻是不想讓我絕望,想試試有沒有讓我活下去的可能。”胡京京說道。
厲西星沉默了片刻,道:“你這樣的想法沒有依據
胡京京虛弱的笑了起來,道:“我有直覺。”
厲西星似乎覺得她的回話很可笑,沒有應聲。
“不要想找機會單獨把我留下。”胡京京卻是將頭抬得更高了一些,說道:“隻要你不尋找單獨把我留在某處的機會,就說明我這想法沒有依據。”
“你去死,讓我活這種事情,不要想著去做。”頓了頓之後,胡京京看著厲西星的側臉,認真的輕聲說道:“否則即便你設法把我單獨留在某處,我接下來也一定會去找你,而不是設法逃回陰山之後。”
厲西星冷笑了起來,“真要一起死?”
胡京京沒有回答,隻是抓住厲西星衣袍的雙手抓得更緊了一些,然後她將臉深深的埋進了厲西星身上散發著難聞血腥味衣袍皮毛裡。
厲西星的身體微微的一僵。
胡京京卻再次笑了起來,然後她認真的輕聲道:“我聽說你在長陵沒有什麼朋友,我就做你第一個朋友好了。”
“誰說我在長陵沒有朋友?”
厲西星這次卻是冷冷的回應了他,“我在岷山劍會就有不少朋友。”
“哦。”胡京京明白自己錯了,她也不爭辯什麼,隻是笑了笑,道:“那我也和他們一樣,做你朋友好了。”
厲西星不再說話。
他繼續在枯黃的荒原裡穿行,隻是身體不再向先前一樣躬伏於地。
他的體力也已經透支,不能再保持先前一樣的速度,最為重要的是,他隱隱覺得荒原裡的天地元氣已經發生了一些奇特的改變,他直立起身體,可以看清更遠的地方。
“你在想什麼?”
少女的話總是會比他這樣常年呆在邊關中習慣了孤獨的人的話要多一些,尤其是當一名少女對一個人有著強烈的好感之後,並沒有過多久,胡京京看著沉默的厲西星接著問道。
厲西星道:“我在想他們到底想利用我們做什麼,或者說,我們有什麼可以被利用的。”
胡京京驟然想明白了這句話裡的沉重,沉默了片刻,道:“這的確是首先要想明白的。”
“我父親不會管我的死活,我對於他而言,隻是他對於皇後忠誠的表現。”厲西星冷漠的看了一眼天空漸漸翻起的魚肚白,接著說道:“就算血濃於水,他真有一絲在意…就算將我抓住了放在陣前,他也不可能會因為我改變任何決定。甚至有可能設法第一個殺了我。所以利用我們改變一些軍隊的舉動,是完全不可能的。”
胡京京艱難的吞咽了口口水,她口中的藥草早就已經咽下肚去,但是現在口中卻似泛起苦澀的滋味。她看著厲西星的側臉,越發同情這名悲苦的少年,心想生在王侯家的人,未必是幸運。
“而且我們現在距離大軍交戰的戰場越來越遠。”
“我們的修為又不夠高,能被利用做什麼事情?”
“哪怕是用來喂狼,把我們驅趕的也太遠了些。”
厲西星慢慢的連說了幾句,然後又忍不住搖了搖頭,“我實在想不明白他們想要做什麼。”
胡京京呆呆的想了片刻,道:“會不會隻是故意…”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厲西星打斷,“能夠禦使黑王鷹的人,在烏氏的地位比一般的皇子還要高。”
“如果他在這裡,或許可以想明白對方到底想要什麼。”厲西星又穿過了一片草甸,然後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