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屋子人硬生生地站到了後半夜。
到後半夜的時候,溫菱身上的高溫退了一些,人也安靜下來。
除了偶爾叫一兩聲言言,算是安靜的睡到了中午。
醒過來的時候,溫菱發現自己眼前一片漆黑,瞬間被驚恐攫住,驚慌極了,摸索著床,聲音都在顫抖,“小叔?小叔!”
顧晏橋在旁邊握住她的手,沉聲道:“菱菱,我在這裡,彆怕。”
溫菱鬆了一下口氣,坐在床上,手緊緊的抓著顧晏橋的胳膊,聲音帶著恐慌,“小叔,我看不到東西了。“
顧晏橋一隻手握著她的手,一隻手把她垂下來的頭發理到耳朵後麵,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很平緩,“你能聽到我說話?”
溫菱點點頭,眼裡一點焦距也沒有,神情很是慌亂,“可我看不到,小叔,我看不到……”
顧晏橋撫了撫她的腦袋安慰她,又把手移到她背上輕拍著,“沒關係的,最多兩三天就好了,醫生說你這是選擇性失明,很快能恢複。”
溫菱緊緊的拽著他的手,胸口劇烈起伏,情緒顯得很不穩定。
“真的是隻要兩天嗎?”
顧晏橋反握住她柔軟的手,發現她手心裡汗津津的,隻得耐心的哄她,“最多兩三天,你心情平和點,說不定晚上就能看到了。”
溫菱不說話了,但是細細的汗從額頭流了下來,很快打濕了鬢角的細碎頭發。
顧晏橋看著她這樣子,知道她很緊張,拿了紙巾給她細細的擦了,一邊擦一邊對張華說,“把溫著的小米粥拿過來。"
溫菱低聲道:“我不想吃。”
顧晏橋耐心的哄著,“菱菱乖,吃一點才會好得快。”
溫菱一隻手偷偷的勾住顧晏橋的衣袖,一隻手撐在床上,垂著腦袋,“不想吃,不好吃。”
顧晏橋接過裝著粥的小盅子,拿了勺子喂給她,“乖,吃一點,這粥裡加了你喜歡的百合,玉白色的,很好看。”
溫菱手頓了一下,小聲道:“真的很好看嗎?”
顧晏橋語氣非常肯定,“我保證好看。”
小東西吃東西越來越挑了,做的食物稍微賣相有一點不好,就不肯吃,他隻是想把她養皮實一點,怎麼越養越嬌氣了?
溫菱勉強吃了兩三勺,然後便不再張口。
顧晏橋慢慢的哄著,但無論怎麼樣,她就是不肯張口,後來連話也不說了。
他隻得把粥放下,聲音冷沉,“不吃東西是恢複不了的,你想一直看不到東西嗎?”
溫菱身子顫了一下,臉有些發白,“小叔,我真的吃不下。”
停了一下,她小聲的道:“那個晴子小姐,她腦袋上有個洞……”
胃裡突然又翻湧起來了,她沒再繼續說下去,臉色越發的蒼白,細細的汗又冒了出來。
顧晏橋握著她的手,一邊拿紙巾給她擦汗,一邊低緩的道:“菱菱彆怕,那隻是個意外。”
溫菱聲音有些抖,“小叔,會有警察來找我嗎?”
顧晏橋捏了捏她軟軟的手,低低的道:“會,但我會一直陪著你,南風集團幾百人的法務團隊也是你的後盾,你什麼也不用擔心。”
溫菱不說話了,可是身子還是有些顫。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小聲的道:“我隻是和她說了幾句話,不知道她會死……”
顧晏橋把她抱了起來,放在自己膝蓋上,一邊輕撫著她的頭發,一邊低緩的道:“她和你說了什麼?”
溫菱小聲的道:“她說,喜歡你的人都不得好死。”
她抬起腦袋,眼神沒有焦距的望向顧晏橋,“小叔,我以後會不會是她的下場?”
顧晏橋手僵住了,然後緩緩落下,捏住溫菱細小的下巴,“溫菱,你想說什麼?”
聲音有些冷,帶著警告的味道。
溫菱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手摸索著,揪住了他的衣服,“小叔,你要走了嗎?”
聲音聽起來很緊張,又有些發顫。
她仰著腦袋,汗濕的細小頭發貼在白嫩.嫩的臉上,顯得很幼嫩,黑漆漆的眸子睜得大大的,帶著沒有焦距的茫然,一副看起來很好欺負又很可憐的樣子。
顧晏橋本來是有些動怒的,但她現在這樣子,讓他心又軟了一半。
但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不走。”
溫菱揪著他的衣服不放,“可是你生氣了。”
顧晏橋無奈的把她重新抱回懷裡,“知道我生氣還要說那種話?”
溫菱把腦袋靠在他肩膀上,似乎放心了一些。
過了一會兒,顧晏橋的電話響了,他剛起身要接,溫菱馬上坐起來,沒有焦距的眸子望向他,“小叔,你要走了嗎?”
顧晏橋看了看手機上的電話,發現是顧國華打來的,他安撫性的摸了摸溫菱的頭發,聲音低沉,“乖,自己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出去接個電話。”
溫菱看不到他,但能從他聲音裡聽出他有事兒,隻得鬆開了他,小聲的道:“小叔,你快點回來。”
顧晏橋拍了拍她手背,拿著電話出了房間。
時間過得仿佛很慢,又仿佛很快,溫菱一個人坐在孤獨的空間裡,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晚上。
目睹了母親自殺的慘相,她突然就聽不到,也看不到了。
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了,她經曆了世界上最孤獨的黑暗。
不過,那時候有那麼一雙溫柔的手,一直牽著她,不讓她摔倒,不讓人欺負她。
可是,現在,那雙手不在了,隻剩下她在這孤獨的世界裡踽踽獨行。
她摸索著,四處找著,想要找到那雙手,可是怎麼找得到?
周言死了,死在了保護她的路上。
她的手慢慢的停了下來,眼睛睜得大大的,輕輕的叫了聲“言言”。
沒有人回應。
是的,周言不在了,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怎麼可能回應她。
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湧出來,沾濕了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