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年前,世上還沒有沈妙緹。
我爹沈銘隻不過是個尋常的四品通政使,閒暇之餘最多的是被我娘拉著四處求醫。
因為他不肯納妾,沈家到他手裡頭,年近四十尚無子嗣。
彼時陸衍當政不過兩年,少年天子,未曾似如今這樣多疑。
趙家.....趙知近位及肱骨,在那一年,他的兒子趙高娶了新婦。
皇帝繼位之初,就如同天降祥瑞一般。
因為那一年恰逢老成安王出兵東韃,大勝,烏珠部奉表乞降,東韃歸順雲蒼,以東韃王和王後跳下城樓落幕。
餘一子一女由老成安王押解入京。
至此雲蒼國境安定,百姓也算和樂。
新舊皇帝更迭,又是在陸衍坐穩皇位之後,所以朝局相對穩定。
這樣的境況下,雲蒼發生的就都是一些家長裡短的小事。
皇後接掌六宮,緊要的便是子嗣。
聽聞那時候年年都有選秀,從百官貴女到民間才女,德政殿裡的女子畫像多不勝數。
又過了一年多,皇後夏侯珮宣布有喜。
同年皇帝出巡民間,從南郡帶回一位佳人,不顧反對立她為妃,妍妃寵冠後宮,很快就有了身孕。
好景不長,她止命於早產那夜。
流傳宮外的,都道她難產身亡,一屍兩命。
而我曾聽爹說過,這位娘娘身死,是由於生下一個怪胎。
但也隻是隻言片語。
畢竟那會兒皇後也同時生產,一喜一悲,怪胎之事又太過玄乎,不足為外人道。
而且嫡皇長子陸凝也才是正統,夏侯一族壯大。
那時候蕭牧野已經將近一歲,他長在朝廷一片太平裡,並不知道二十四年後的雲蒼會發生如何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這裡頭,從頭到尾都不能判定趙家究竟參與過什麼。
要去查,隔著二十四年的漫長光陰,隔著巨幕重重,又能查到什麼蛛絲馬跡。
在我看來,千難萬難。
“妍妃與陸衍的故事,宮外茶樓說書漫天可聞,沒什麼稀奇。”陸凝也丟掉最後一節樹枝。
“我身處皇宮,不可能什麼都沒聽見,小時候伺候的老宮人,許多跟我說過,那怪胎或許沒死。”
他自嘲一笑:“所以是我嗎?”
這麼恰好,夏侯珮和妍妃的生產之日如此接近,一個是尊貴無雙的嫡皇長子,一個是導致母親身亡的怪胎。
連名字都不曾留下。
在二十多年後,趙家告訴皇後,嫡皇長子另有氣人。
這很難不令人去想,陸凝也是不是當初被掉包的那一個。
或許怪胎是有的,趙家手眼通天,將人救了活,養在宮外二十年,改名換姓,甚至改了容貌,好好養在趙府裡。
隻等著時機成熟。
“聽聞曆代死在宮中有名分的宮妃,畫像都會收錄在永安宮內,殿下見過她的畫像嗎?”
陸凝也很輕地搖了搖頭。
想來也是。
他既然沒懷疑到這上麵,就不可能專門去注意妍妃這個人。
如果趙庭安才是夏侯珮的兒子。
那麼當初的怪胎傳言,妍妃早產,就全都是趙家的欲加之辭。
能在兩個如此重要的女人生產時做手腳,二十四年前的皇宮,就遠沒有表麵上看見的那樣的太平。
可是這些都是我們猜的。
拿著猜測的謎底去找謎語,這樣不對。
“但我可以斷定一件事,陸衍對妍妃有情,甚至到今天,都不能斷定他真的忘了這個女人。”
陸衍。
風暴中心的暴風眼。
他是這件撲朔迷離的事情中,至關重要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