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飛馬衝出了長沙南門,夜色之中,李把總也看不清隊伍裡麵都是什麼人,看樣子好像都是武人,應該是堵尚峰的手下,至於他們要執行什麼任務,跟他可就沒關係了,也不是他這個層麵能知道的,亂世之中,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大人,我們出來了。”出城十餘裡,堵尚峰這才鬆了口氣,對堵胤錫道。
堵胤錫道:“辛苦你們了,剛才要不是你機智,用氣勢壓製了對方,說不定他們還要盤問,那可能就露餡了。”
堵尚峰抱拳道:“大人過獎了,不過這裡並不安全,我們還要繼續走,我估計,我們出城的消息明天一早就會暴露,錦衣衛的追兵速度可是很快的。”
堵胤錫道:“那我們往西走吧,李錦他們在湖廣西北部,我們去那裡正好跟他們聯係聯係。”自從李自成的死後,他的兵馬分成了許多分支,李錦這一支兵馬最強大,一直盤踞在湖廣西北部,也就是川鄂交界的地方,後來就演變成了著名的夔東十三家,後世很多史料都詳細記載了夔東十三家的情況,他們一直堅持抗清幾十年,後來才被清軍消滅。
堵胤錫提議往西北方向走,很明顯是要去跟李錦的兵馬彙合。堵尚峰搖了搖頭道:“大人,李元胤此人做事心狠手辣,如果我猜的不錯,恐怕通往湖廣西北的道路已經全部封死了,錦衣衛的鴿信係統還算是發達,所以隻要是他們不傻,肯定早就提前通知了各個錦衣衛站點,提前攔截可疑人員,我們這一隊人馬比較顯眼,現在去,就是自投羅網。”
堵胤錫有些犯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不能去西北,本官還能去哪裡?”
“往南,往兩廣方向去,先避開湖廣的錦衣衛再說。”堵尚峰提議道。
“混蛋!你們都是乾什麼吃的!守門的是誰,拉出去,斬了!”天剛蒙蒙亮,總督衙門內就爆發出何騰蛟的怒吼。堵尚峰趁夜出城的事情肯定是瞞不住的,李把總也沒打算瞞著,反正人家官大,以勢壓人,自己正常上報就是了。
總督衙門一大早就收到了信息,何騰蛟何等聰明,堵胤錫這家夥可不是一般人,堵尚峰怎麼會趁夜出城?這事情怎麼看怎麼蹊蹺。他立刻派人去巡撫衙門查看,沒想到堵胤錫竟然不見了,這消息就像是炸了鍋一般,一下子讓何騰蛟從座位上彈起,這就說明,昨夜堵尚峰出城,十有八九是把堵胤錫給送出去了,這不是壞了大事。
他暴跳如雷,就要殺李把總泄憤。不僅如此,他還立刻找來了李元胤商議,李元胤也是大吃一驚,這堵胤錫金蟬脫殼玩得好啊,把錦衣衛都給耍了。
“李指揮使,你說,現在怎麼辦?”何騰蛟道。
李元胤想了想,“大人,彆急,他雖然出了城,可是我還有辦法,馬匹再快,快不過信鴿,我現在立刻發出鴿信,調動湖廣所有錦衣衛圍剿他,同時派人立刻出城追趕。另外,大人不是跟瞿式耜大人關係很好嗎?可以立刻發消息給瞿式耜打人,讓他在廣西布置攔截,一定要把堵胤錫給抓住。”
“大人,大人,湖廣的鴿信。”桂林府內,廣西巡撫瞿式耜正在處理公務,他上任還不到一年,前任巡撫方震孺病逝之後,瞿式耜就來到了廣西。不過方震孺留給他的可不是一個欣欣向榮的廣西,而是一個爛攤子。因為連年戰亂的緣故,來廣西的北方難民數量激增,廣西本來就不是什麼富裕的省份,這一下更是貧困,朝廷又沒了,遠在福建的隆武朝廷雖然成立,但是手根本伸不到廣西來。
隆武朝廷也沒錢給廣西一分一毫的支持,所以各個布政使司實際上都是自己籌措軍餉銀兩,瞿式耜到任之後也是焦頭爛額,但是有一點,他跟何騰蛟一樣,都是大明朝的忠臣,所以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彆的地方管不了,瞿式耜一定要把廣西治理好,為大明朝廷將來反攻留下種子。
至於興華軍,瞿式耜到任之後也聽說了不少關於興華軍和高衡的事情,不過暫時沒有接觸過,興華軍近一年的重點也都在安南國內和雲南,跟廣西當地除了一些難民收容的交流還有一些貿易之外,並無太多交集,自然瞿式耜也就沒放在心上。畢竟一個安南土司,還輪不到他來關心。
這隻能說瞿式耜對興華軍的實力一無所知,不過也不怪他,現在是明末,通訊手段並不發達,信息傳播的速度並不快,興華軍的占領區又是化外之地,除非是瞿式耜有心,否則誰會關注安南的情況,自己這邊爛攤子還收拾不完呢。
今日一早,瞿式耜就收到了鴿信,正是何騰蛟命人傳遞給他的,他打開閱讀一遍,眉頭便擰在了一起。誰能想到,湖廣巡撫堵胤錫竟然逃出了長沙城,而他逃出長沙城的原因竟然是要去聯絡農民軍,這讓瞿式耜異常反感。
在朝廷之中,瞿式耜跟何騰蛟的理念一樣,都是堅決反對李自成和大順軍。如今堵胤錫要向他們靠攏,瞿式耜自然是很惱火,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有蠢貨把希望寄托在大順軍身上,這不是與虎謀皮嗎?他立刻按照何騰蛟的要求,準備抓捕堵胤錫,絕不能讓這家夥逃脫了,隻要他敢來廣西,自己就在廣西設下天羅地網,把他抓住。
何騰蛟在信中說得很清楚,往農民軍那邊的各個道路和城池已經被封鎖,堵胤錫大概率會南下兩廣,廣西的可能性最大,因為從目前態勢來看,廣東是前線,廣西反而是大後方,比較安全。
堵胤錫並不知道瞿式耜和何騰蛟的私交如何,所以瞿式耜覺得,如果堵胤錫過來,自己就假意邀請他來桂林躲一躲,然後趁機抓捕。想到這裡,他立刻派人去邊界地區傳令。
“大人,前麵就到新寧縣了,過了新寧縣,可就是廣西地麵了。”寶慶府的官道上,一隊騎士正在打馬前進,正是堵胤錫的人馬。他們從長沙府出來之後,正如何騰蛟所料,果然是選擇了南下的道路,並且正如瞿式耜所想,廣西是大後方,更加安全一些,所以選擇了去廣西。長沙到廣西,中間就隔了一個寶慶府,所以穿過寶慶府是最短路線。
他們不敢停留,也不敢在城鎮歇息,餓了就啃乾糧,渴了就喝涼水,鬼知道錦衣衛的追兵什麼時候到。所以他們馬不停蹄,往廣西邊界急進,想著,進入廣西,再休息一下。畢竟過了寶慶府,就是桂林,堵胤錫覺得,你何騰蛟手再長,總不能在桂林指手畫腳。
聽到堵尚峰的話,堵胤錫點點頭道:“那好,我們不在新寧停留,立刻南下,先去桂林再說。”
“站住,什麼人!”眾人剛剛進入廣西全州地界,就在官道上碰見了巡邏的明軍。堵胤錫一行都騎著戰馬,明軍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他們立刻出言攔截。堵尚峰上前道:“彆誤會,都是自己人,我們也是明軍。”
隨即把自己的腰牌拿下來給巡邏隊看。
堵尚峰道:“我們是湖廣巡撫衙門的明軍,去桂林公乾。”堵尚峰的腰牌寫得很清楚他的官職姓名,所以也不用瞞著這些巡邏隊士兵。巡邏隊領頭的隊正接過腰牌一看,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彆人沒有捕捉到,但是神經高度緊張的堵尚峰和堵胤錫都捕捉到了。
隻見那隊正把腰牌還給堵尚峰道:“原來是公乾,那就放行吧,對了,全州這條路最近在大修,你們這樣,轉道向灌陽,從那邊繞一下進入桂林。”
隨即巡邏隊直接放行,可是堵尚峰和堵胤錫都注意到,那隊正不住回頭,往他們這邊張望。
“有問題。”堵尚峰猛然道。堵胤錫也點了點頭,“這人的眼神不對,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好像知道我們要來。”
“莫不是錦衣衛提前通知了廣西,我可是聽說,瞿式耜此人跟何騰蛟有不少交集。”堵尚峰道。
“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不聽他的,還從靈川走,不去桂林,繼續南下,繞過去。”堵胤錫下定決心道。
眾人打馬前行,到了拐彎處卻選擇了另一條路線,可是這一幕被山上埋伏監視的明軍儘收眼底,他們正是瞿式耜早就安排好的人馬,灌陽那裡已經安排了天羅地網,就等著堵胤錫去呢。沒想到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竟然還是選擇了原來的路。
立刻有人飛馬報信,接到消息的各路人馬立即行動起來,追捕堵胤錫。
“隊正,不對啊,近期桂林的兵馬不斷調動,有些過於頻繁了。”桂林府一處不起眼的茶館內,兩人正麵對麵說著什麼。這裡正是興華軍在桂林的一個情報點,自從高衡和統帥部要求加強對內地情報的掌握之後,陸濤也是絞儘腦汁,並且選派了一批廣西本地的戰士重新回到廣西執行任務。桂林情報點就是廣西總站,其他各個分站要聽他們指揮。
最近幾天,桂林府的明軍不斷調動,城門口不斷有明軍打馬而出,這些都被情報軍士兵看在眼裡,他們經營這裡才幾個月時間,還沒有完全打入明軍內部,所以搜集消息要困難一些,不過好在,幾個哨探隊士兵因為身強力壯又是本地人的緣故,被召入了軍隊,這一下,獲得情報容易了一些。
“隊正!是我。”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兩人立刻起身,打開房門,原來是一個叫王虹的戰士,此人身強力壯,又自願報名參加明軍,瞿式耜到任之後,正愁沒有善戰的兵馬,所以借著廣西征兵的機會,好幾個哨探隊士兵都混入了明軍之中。顯然,他是帶著情報來的。
“快進來,說說怎麼回事?”隊正招手道。陸濤一點不擔心他手下的士兵進入明軍之後會叛變,彆的不說,這些一線執行任務的哨探隊士兵可是每月有五兩銀子的基本薪俸,如果有特殊任務,還有獎金,再加上他們的家人在諒山府都生活的不錯,除非是發了瘋,要不然誰叛變。要知道,廣西明軍每月的軍餉都不一定能按時發放,經常積壓,兩者對比,高下立判。
王虹回答道:“我打聽了半天,又給了總旗官一些好處,這才知曉一二,原來是湖廣來了個大官,是逃出來的,錦衣衛正在抓捕,廣西巡撫也下令各路人馬中途攔截,這才不斷調兵出城。”
“大官是誰?”隊正問道。
“不知道,但是聽總旗的意思,估計級彆小不了,至少知府級彆。”王虹道。
副手立刻道:“隊正,也許這是個立功的機會。”
隊正道:“立功?”
副手咬咬牙道:“我們進入廣西幾個月,還沒立下什麼大功勞。這大官姑且算他是知府,明廷追殺他,我們可以想想辦法把他救走,如果成了,這大官肯定知道大量內地的消息,而且知府這個級彆,知道的可比一般人多得多,從明軍手上搶走一個知府,隊正,這機會可是千載難逢啊。”
隊正想了想,也是,他們幾個月在這都是探聽邊緣情報,還沒觸及到核心,如果真能帶一個知府走,事半功倍,這可是好機會。“他娘的,乾了,通知弟兄們準備,我們研究一下路線,既然是逃亡,我們就在道路上堵住他。”
“可惡,大人,幾條路上都有明軍,看來我們猜得不錯,瞿式耜要對我們下手。”
“混賬,這個瞿式耜,本官跟他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
柳州洛容縣附近一處密林,十幾個人躲在林子中,其中兩人說道。他們正是堵胤錫的人,自從他們發現不對勁之後,也不敢去桂林,隻能在大路小路之間來回躲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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