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奴才已經打探將鄭親王作戰的來龍去脈都給打探清楚了,這是軍報,還請殿下過目。”就在興華軍統帥部緊急商議支援計劃的時候,昆侖關城北十裡處,綿延數裡的軍帳正密密麻麻鋪設在空地上,無數的騎士在各個營區之間打馬盤旋,大清龍旗飄揚在營區的上空。
這裡正是多鐸主力大軍的駐地,多鐸的主力已經到達這裡幾天時間了。他有意識地將營寨安排在了濟爾哈朗軍營後方數裡的地方,並且到達之後,多鐸也隻派出了先鋒官稟報濟爾哈朗一聲,他本人倒是沒有去拜訪濟爾哈朗。
一方麵自然是因為兩人不太對付的緣故,自己剛到,明知道濟爾哈朗吃了大虧,這時候去拜訪,不是有嘲笑他的意思嗎?第二也是他自己做賊心虛,正是因為多鐸事先沒有信息共享,才導致了濟爾哈朗對興華軍一無所知,以至於吃了大虧,所以多鐸決定等幾天,先派博洛去打探一下情況,另外他的軍隊勞師遠征,正好利用這幾天時間休整一下,多鐸也需要時間來考慮一下如何攻打興華軍。
博洛帶著軍報進中軍大帳稟報的時候,多鐸正在召集手下研究戰事。聽到博洛說話,多鐸立刻抬手道:“起來吧,把軍報拿給本王看看。”博洛順手遞上了他撰寫的報告,多鐸一目十行看了一遍,情況果然跟他預料的差不多,興華軍就是一支以火器見長的軍隊,在興華軍的重火力打擊下,濟爾哈朗的軍隊損失慘重。
博洛補充道:“殿下,奴才在鄭親王軍中的時候,聽他的部下說,巴牙喇正副章京全部陣亡,鄭親王氣得口吐鮮血,昏迷不醒。”
多鐸一驚,“什麼,你說都爾德和敦拜他們?”
博洛點了點頭,多鐸麾下眾將都是一片嘩然,巴牙喇正副章京在一場戰鬥中全部陣亡,這在大清國的曆史上還是頭一回,不僅如此,既然正副章京都陣亡了,那麼巴牙喇的損失顯而易見,這可是僅次於葛布什賢超哈營的大清國精銳啊,每一個戰士都是從八旗軍中千挑萬選的,就這麼死了,這將是大清國入關以來最嚴重的損失。
雖然都爾德這家夥是濟爾哈朗的人,多鐸平日裡也極為不爽他,但巴牙喇不管怎麼說是整個大清國的軍事力量,也不是屬於濟爾哈朗一個人,可想而知這個消息若是送回京師,哥哥會有多麼憤怒。但他也明白,這消息瞞不住,哥哥遲早會知道的。
多鐸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濟爾哈朗吃癟,下一陣就要輪到自己上了,不管怎麼說,自己跟興華軍有過交手的經驗,可不能打得跟濟爾哈朗一樣慘。
多鐸立刻吩咐博洛道:“拿沙盤來。”
博洛招了招手,立刻有幾個衛士抬來了一張桌子,掀開上麵的黑布,下麵立即露出了一個用沙土堆積的模型,眾將立刻圍了上來,多鐸道:“前幾日,本王命人抓了本地的俘虜進行審問,也讓博洛派人去偵查昆侖關的地形,結合地圖,製作了這個沙盤,不一定完全準確,但基本上八九不離十。”
沙盤這東西其實並不稀奇,中國曆史上有記載最早的沙盤是在東漢年間,當時隴西地方首領叛亂,擁兵自重,妄圖謀反,光武帝派出伏波將軍馬援帶兵圍剿,正好當時馬援在涼州擔任過守將,對這一帶的地形非常熟悉,他便在光武帝麵前用米堆了一個簡單的隴西地形圖,這便是沙盤的最早來源。
到了明清時代,沙盤在軍事上多有應用,雖說一般的將領玩不起沙盤,但是總兵級彆的用沙盤還是比較正常的。關外的清軍在吸收了大量的漢軍將領之後,也逐漸引入了沙盤,像是多鐸這種常年領兵在外征戰的將領,自然是知道沙盤的妙用。
眾人圍上去觀看,多鐸拿起一根木棒,在沙盤上指點道:“你們看,這就是昆侖關的地形,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興華軍除了堅守關城之外,還在左右兩翼的龍王廟和雲梯山布置了大量兵馬,他們手上有射程很遠的重炮,濟爾哈朗之所以吃虧,是因為他的軍隊剛上去,就是腹背受敵的情況,高衡布置的三角陣,那是真正的三角陣,這兩處陣地上的火炮,都能互相夠得著。”
“謔!”眾人發出一陣驚呼,要知道,龍王廟和雲梯山的距離可不遠,兩個山頭的火炮竟然能互相夠到,這是多麼可怕的射程。
“如果我軍想要直接攻擊昆侖關,就必須先拿下這兩處陣地,如果拿不下這兩處,就不可能威脅到關城,攻打關城的部隊會在這裡被切斷後路。這也就是為什麼濟爾哈朗的軍隊死了這麼多人的緣故,在這塊空地上,不管你來多少人,都是火炮的活靶子。”多爾袞在三角形中間的地帶指了指道。
博洛問道:“殿下,按照濟爾哈朗軍中的報告,當時鄭親王可是全軍壓上,同時攻打幾處陣地,妄圖分散敵軍火力,可還是沒辦法。如果我們采用同樣的方法,顯而易見也不能取得效果啊。”
多鐸道:“這幾天,本王一直在想一個辦法,我軍中有一人,倒是提供了一個好方案。”眾人先互相看了看,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迷茫的神情,然後又將目光彙聚在多鐸身上,都想知道這個人是誰,多鐸卻壓壓手道:“嗬嗬,這個人在我軍之中倒不是個顯眼的人物,這樣吧,不急於這一天,這件事回來再說。”
博洛反應過來問道:“殿下,回來?您是要去什麼地方嗎?”
多鐸笑道:“嗬嗬嗬,我們都來了這麼多天了,本王還沒有去拜會鄭親王呢,怎麼,難道你們覺得本王真的不會去看看鄭親王嗎?”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多鐸是要去濟爾哈朗那裡,看來這幾天不去也是有意為之,故意緩幾天,給濟爾哈朗一個緩衝的時間。
“好了,本王沒什麼大事,你們不要日夜守在這裡,讓下麵的人看見了,會怎麼想?”中路軍大營內,濟爾哈朗躺在床上,頭上敷著熱毛巾,身邊圍著軍中攜帶的漢人醫師,眾將就在賬內,富喇克塔、尚可喜等人圍坐在他身邊。
自從主戰場大敗之後,尚可喜和席特庫等人也暫停了對古漏關的攻勢,聽聞巴牙喇正副章京戰死以及濟爾哈朗吐血墜馬的噩耗,他們立刻火急火燎趕了回來,古漏關的張同敞也鬆了口氣,這麼多天,他守得也非常辛苦,古漏關地形複雜確實不假,但是尚可喜的軍隊日夜用火炮轟擊,就算是鐵打的城牆,照他們這種打法,也有崩塌的一天。
幸好是昆侖關取得大捷,這才讓張同敞緩了緩,整頓防務,休養生息。
中路軍眾將已經圍坐在大帳好些天了,特彆是濟爾哈朗昏迷不醒的時候,席特庫等人急得嘴上都起了幾個燎泡,若是濟爾哈朗撒手人寰,他們回去如何跟攝政王殿下交代。好在經過醫治,濟爾哈朗醒了過來,並且服用了幾天的湯藥之後,基本上沒什麼大礙了。實際上,濟爾哈朗就是怒火攻心,一口氣沒上來,才導致了這個結果,隻要平心靜氣,就不會有問題。
正當濟爾哈朗要遣散眾人,讓他們回到自己營中的時候,隻見帳外傳來一陣帶著哭腔的聲音,“阿渾!阿渾!你怎麼樣了!”
眾人一陣驚訝,紛紛在想這是誰來了,怎麼還沒進來就這麼大聲哭嚎,要知道,阿渾在滿語中可是哥哥的意思。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大帳門簾被一把掀開,一個穿著華麗袍服的年輕人走進了大帳,眾人大吃一驚,席特庫噌的一下起身道:“豫,豫親王殿下!”
按理說,多鐸拜訪濟爾哈朗,衛士應該提前稟報才對,但多鐸在營門口叫住了報信的衛士,讓他們不需要通稟,自己直接去中軍大帳找濟爾哈朗。多鐸可是和碩豫親王,在滿洲的地位比濟爾哈朗隻高不低,他發話,即便衛士們不是兩白旗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多鐸便帶著隨從直接來到了中軍大帳,一邊走,還一邊醞釀情緒,到了門口,便哭嚎起來。
“參見豫親王殿下!”反應過來的眾人立刻跪拜道。多鐸卻懶得跟他們廢話,而是直接掠過了人群,來到了濟爾哈朗身邊。本以為濟爾哈朗應該是麵無血色,一臉病重的樣子,可是當多鐸看見濟爾哈朗的第一眼,還是有些吃驚,這家夥麵色紅潤,倒是不像身體不適的樣子啊。再看看周圍的漢人醫師,他奶奶的,這些個漢人治療還真是有些手段,濟爾哈朗竟然這麼快就恢複了。
關鍵這麼一弄,多鐸倒是有些尷尬,自己剛才乾嚎了兩嗓子,搞得跟諸葛亮哭喪周瑜一樣,現在才發現小醜竟是我自己。濟爾哈朗隻是用冰冷的眼神看著自己,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反應。
“咳咳,阿渾,聽說你受了傷,弟弟特地來看你,前兩天沒抽空過來,是因為軍務繁忙,我們東路軍初來乍到,馬上就要投入攻擊昆侖關的戰鬥,我不整頓軍務不行啊。”多鐸咳嗽了一聲,連忙解釋道。
濟爾哈朗如果按照漢人的說法,那是多鐸的堂兄,所以多鐸叫他阿渾沒什麼毛病。濟爾哈朗麵色有些不快,自己吃了敗仗,現在多鐸來營中,莫不是來取笑他的吧。隻見濟爾哈朗拱拱手道:“多謝弟弟了,我沒什麼大礙,下麵人嚼舌頭,當不得真。你的軍隊也來了好幾天了,休整的也差不多了,這昆侖關守軍可不是一般人,對方火力非常凶猛,你們攻擊的時候要小心才是。”
“請阿渾放心,弟弟自有分寸。”多鐸躬身道。話一說完,濟爾哈朗臉色更是難看,什麼叫他自有分寸,那反過來說不就是自己沒有分寸嗎?不過濟爾哈朗懶得發作,且讓多鐸自己上去打一陣就是,讓他們也吃吃虧,就知道分寸了。
“那你去忙吧,我這裡不用擔心,沒什麼大事。但不管怎麼說,作為阿渾,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這支軍隊是我們從來沒有見過的對手,我大清的勇士異常寶貴,可不能做無謂的犧牲。”濟爾哈朗道。
多鐸道:“嗬嗬,阿渾,放心,這支軍隊我們已經交過手了,他們的主將高衡,弟弟還有一麵之緣。”
“你說什麼!”濟爾哈朗猛然坐直了身體。不僅僅是他,跪拜的眾將也是一起抬頭看向多鐸,眼中充滿了不解的神情。
多鐸裝作無辜的樣子道:“怎麼?朝廷沒有告訴阿渾嗎?我東路軍征戰揚州的時候就跟興華軍的小股部隊交過手,我還特地寫了軍報上報朝廷,想必是因為大軍征戰,聯絡不便,阿渾這才沒有收到消息。”
濟爾哈朗的臉頰抽動了幾下,咬緊了牙關。渾蛋!自己好心好意提醒他們注意,沒想到多鐸這家夥竟然在揚州跟他們交過手了,不僅如此,還認識高衡。那這家夥為什麼不信息共享,這不是擺明了看自己出醜,是可忍孰不可忍!
多鐸話鋒一轉道:“對了,阿渾,還有件事情,來的時候,我東路軍分兵兩路,拜音圖帶人拿下了金城寨,如今,昆侖關跟南寧府的聯係已經被徹底切斷,現在高衡和興華軍是甕中之鱉了。”
濟爾哈朗的臉色由青轉紫,又由紫轉白,嘴唇哆嗦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多鐸見狀連忙躬身道:“弟弟就不打擾阿渾休息了,請阿渾保重身體,等戰爭結束之後,弟弟一定擺下酒宴,宴請阿渾,告辭。”多鐸也不管濟爾哈朗的情緒,直接轉身就出了大帳。
等多鐸出了大門,濟爾哈朗才反應過來,將枕頭扔在地上咆哮道:“混賬東西!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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