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飯廳裡，薛沁正眉飛色舞地說著千牛衛的趣事，“從那以後，李長史對我就不像之前那樣橫眉冷對了！他說，說不定，我能做大熹的第二個女將軍！”
薛懷風和薛澤被逗得哈哈大笑。
可薛夫人卻沒有笑，她心裡隻記掛著兩個女兒的婚事，橫了一眼，“當女將軍有什麼用？還是嫁人要緊！”
又看向薛洛，眼神很是熱切，“與魏小郎君相處的如何？他們可說，年後來不來遞帖子？還是咱們遞過去？”
薛洛夾菜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她求助般地看向父親。
前些日子，父親找了自己，說魏正卿回榆州前，告訴他兒女們婚事無緣，說了對不住薛家之類的話。
薛洛便將之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薛懷風雖然惋惜，可也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強求，便沒有多說什麼。他答應薛洛，會和母親好好解釋，畢竟，這家中最急於薛洛婚事的，就是薛夫人。
薛懷風清了清喉嚨，“之前魏正卿找到我，說了，他家小子與洛兒無緣，婚事恐怕成不了了。”
“什麼？！”
薛夫人震驚地無以複加，也顧不得薛老夫人還坐在上首，一下子站了起來，“不可能！之前魏夫人明明答應了我的！”
薛懷風有些懼內，他假裝看不見薛夫人隱隱要發怒的表情，打著哈哈道：“人家隻是答應相處相處，也沒答應一定要求娶。”
薛夫人瞪了薛懷風一眼，轉而麵向薛洛，“洛兒，你說，怎麼回事？”
薛洛歎了一口氣，父親果然不中用，還是要靠自己。
她起身走過去，扶著母親坐下，“太學放假後，我與魏郎君約見了一麵，祖母和母親都是知道的。”
薛夫人不做聲，眼神沉沉地看著薛洛。
“那日，我們二人開誠布公地談了談，知曉了各自對對方都無意，所以，我就想著，不再耽誤魏郎君了。”
薛沁暗暗想，魏寒鬆果然是被自己找怕了。冬狩回來後，自己一有空就去太學門口堵他放學，對他各種威逼利誘，如今看來，他還是說到做到了。
薛夫人急道：“這是什麼話？什麼有意無意的？感情是要靠培養的，你們成了婚，自然就有意了！”
薛沁塞了一塊炙羊肉進嘴裡，含糊不清道：“母親，感情是要講究兩情相悅的，強扭的瓜不甜！”
“閉嘴！”薛夫人氣不打一處來，“你小小年紀，整天癡心武藝，懂什麼感情？”
薛沁咽下嘴裡的肉，將筷子放在了放桌上，振振有詞，“我怎麼不懂？兩個人成婚若是隻看門庭家世，到最後也隻會是一對怨偶！這樣的日子，有什麼意思？”
薛夫人不搭理薛沁的話，轉而對上薛懷風躲閃的眼神，“你看看，你看看，都是你慣的，簡直無法無天了！”
“好了，好了，清辭，”薛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不如聽聽洛兒怎麼說。”
薛洛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魏郎君善良正直，為人體貼，若是換做之前，我一定應下了。可正是因為如此，我更不忍心耽誤他，何況，他心有所屬，我又怎能強人所難？”
她垂了眸，“都怪孫女，孫女從冬狩回來後，就應該告知諸位長輩。”
薛夫人連連搖頭，聲音中已含了哭腔，“你也知魏小郎君是不可多得的良婿，比之母親之前相看的那些世家公子，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你如今錯過了他，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遇見下一個！”
薛洛無法，隻得安慰道：“母親，我覺得沁兒說的沒錯，感情之事不能……”
薛夫人猛然打斷了薛洛的話，急聲道：“母親不許你說這樣的話！過了新年，你又要長了一歲了，婚事隻會更加艱難！我決不允許你去觀裡做道姑，你必須嫁人！”
薛夫人聲音嘶啞，說完了這番話，淚水便淒然而下了。
瞧見薛夫人如此，薛懷風和薛澤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齊齊將臉埋在飯碗裡。
薛沁天不怕地不怕，隻怕一個薛夫人，更是無比乖巧地坐著，連大氣都不敢喘。
彆人不知道，薛老夫人是知道的。
薛夫人生薛洛時，薛洛差點沒活成，好不容易養大了點，又得了治不好的怪病。這些年，因為怪病，薛洛乃至薛家受了許多白眼，薛夫人也在長興的貴婦中受了不少委屈。
薛夫人一方麵心疼薛洛，一方麵又不想薛家被人看輕了去。這一來一回，便對薛洛的婚事生了執念，發誓一定要將自己女兒風風光光地嫁出去，才能出了這口惡氣。
薛老夫人拍了拍薛夫人的手背，命人給她拿了一條帕子，“清辭，還有小輩們在，大過年的，可不興傷懷。咱們先把飯吃了，待會兒再談。”
薛洛沉默著，也不知該如何回應薛夫人。她不是不明白母親這些年的委曲求全，也不是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可自己……
自己與李玄然之事，又該怎樣告知父母長輩呢？何況，李玄然也從未與自己提過婚嫁之事。
薛夫人接過了帕子，細細擦了臉上的淚。又端起茶盞，沉默不語地小口啜著。
薛沁見氣氛有些緩和，腦筋又活絡了起來，“母親，你也彆總盯著二姊，還有大兄呢！阿兄不是也沒娶妻？”
薛澤從桌下踹了踹薛沁的腳，急得擠起了眼睛，“三妹，少說兩句。”
不說這個還好，說起這個，薛夫人更是按捺不住情緒，“阿澤自打回了長興，成日裡就知道訓練、巡邏！張羅了好幾次相看，愣是避而不見！老大不小的人了，連個內宅都無人打理，你還要母親為你支撐到幾時？”
薛澤撓了撓腦袋，“王爺不是也還沒娶妻？掠羽也沒成親呢。”
“你能和王爺相比？永樂王府那是踏破門檻，多少人擠破頭了想進去！”
薛沁滿不在乎道：“那咱們薛家也不差，有人擠破了頭想進，還不一定進得來呢。”
薛沁一晚上都在和薛夫人唱反調，氣得薛夫人擦乾的淚又落下了，“母親，您瞧瞧，我這是造的什麼孽！”
眾人便都齊齊住了嘴。
正當氣氛在僵持之際，下人匆匆來稟：“老夫人，將軍，夫人，永樂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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