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封禪。
每個字眼都讓藺問渠感到一陣不可言說的震驚,他一向行事堅定,可是這一刻,卻猶疑起來。
甚至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見到百姓請願的場麵,第一時間的想法不是欣喜。
而是不安。
難道僅僅是因為太子在那裡?
他剛才故意在自己麵前誌得意滿的說話,那掩飾不住的神情分明在說:
我又想出了一招在陛下麵前表現的妙計。
藺問渠邊走邊搖頭,不對,請求封禪,這事沒什麼不妥之處。
自古明君去泰山行祭祀之禮,這說到底,是件好事。
請願團那一百多號人,看著皆是些沉穩且得體的人,他們感念皇恩,這不正說明民順國康嗎?
既是好事,縱是太子參與其中,得些利,又何妨。
這樣想著,他湧出的忐忑漸漸被強壓下去,腳下步履卻不由走得更快,與身後一眾大臣的距離越拉越遠。
太和殿上一片肅靜,恢宏的建築如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般,帶著一股唯我獨尊的氣勢。
燕帝端坐正中,顯然是已經得知了東華門那邊的動靜。
“眾位愛卿,今早朕準備上朝時,恰遇太子急急來報,說東華門處有民眾前來請願,還是一眾老者。朕著實惶恐,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可見為民者是有重要的事要麵聖,朕怎可不見!”
他幾句話說得慷慨激昂,底下眾臣子麵麵相覷,心裡直犯嘀咕。
陛下,他們是來乾啥,你倒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啊!
藺問渠卻明白得很,隻像往常在朝堂上那般,眼眸低垂,站得筆直,認真聆聽著燕帝說得每個字。
無論太子還是燕帝,他都很了解。
他知道太子不會隻對燕帝說來了一群人,而不說這群人前來的目的。
而燕帝,如果隻是一群普通的老者,他甚至都不會讓在場眾人知道他們曾經出現過。
他這反應,明顯是在佯裝不知。
“來人!速傳那民間代表到殿中,朕要與眾卿一起聆聽民意!”
在一片陛下聖明的呐喊聲中,藺問渠感受到頭頂投來的那片炙熱的目光,略略抬眼,與燕帝喜悅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他這表現正應了藺問渠的猜想,他看出燕帝還在渴望著有人繼續配合他,於是隻好收斂起深藏眼底的疑慮,轉而上前一步道:
“陛下拳拳愛民之心,令臣等自愧不如,不拒民眾之意而樂聞直諫如李氏唐宗,更令臣等肅然起敬!”
這一發言引得殿內眾人皆嘖嘖稱讚,不住有人出來跟著頌揚燕帝之氣度。
就在這來往之間,太子帶著趙老伯與三名跟在他身後比他稍年輕些的老者一起,昂首步入大殿之內。
“草民趙玉章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鏗鏘有力的聲音回蕩在空寂的殿堂內,這動靜可比朝臣們今早見到他時要響亮得多。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趙玉章從前是吹樂之人。
底氣足得很。
燕帝身子微微前傾,饒有興趣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趙玉章,又看了站在他旁邊的太子一眼,和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