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臘月二十三小年,若眠身上的寒症才褪徹底,秦嬤嬤早將二人去寒音寺要備的東西打點好了。
祁聿懷先去辭了老太太,再辭祁盛。
寒音寺是祁盛祖父出資所建,每次大比前的寒冬都容有不少進京趕考的學子,祁聿懷此去一是可以避免年鬨擾心,二是可以和各地舉子交流切磋,不至於太閉門造車。
祁盛沒有不支持的,隻是……
“你真要帶著婉雲那小丫頭?”
祁聿懷一本正經地答:“她留在府上我會牽掛,不如帶在身邊。”
祁盛沉吟半晌,鬆口應了,“去吧。”
寒音寺在城外,依明山傍寒江水。
祁聿懷要住的是當年勇毅侯暮年養靜之所,在後山,小巧而清幽。
即便是寺裡的僧人也不常至此處,更彆提那些宿客。
很合祁聿懷的意。
但有一點,寺裡比不得侯府溫暖舒服,吃的多是醃菜和雜糧包子,還得自己動手起火。
兩個人又經常忘記添炭,睡到半夜,寒山深處的砭骨寒涼逼著倆人恨不得鑽到對方身體裡去。
時而一盞油燈就燒到了半夜,祁聿懷讀他的書辨他的經義不消說,若眠竟也會對核賬有癮。
此前五家莊頭送來的賬目,祁聿懷在若眠病時已經核過無誤,但他稍改了幾處,不動聲色地丟給若眠去核。
本是想讓她有個消遣,沒想到她還真揪出假賬來了。
一晃到了除夕,侯府派小廝來添衣裳筆墨還有炭火等,乾果水果各一箱。
晚上寺裡宿客約在後山望雪亭內守歲,酒果足備,來請了祁聿懷三次。
若眠看得出祁聿懷想去,“大爺做什麼讓他們一直請,到時候定會傳大爺端架子。”
而且那些人裡,保不齊有祁聿懷以後為官的同僚,還是留下平易近人的形象為好。
“彆的時候就罷了……”
這個除夕,他隻想和若眠一起過。
若眠沒再勸,過了會,從裡間出來,已搖身一變,換上了祁聿懷那身藏青色的棉袍。
袍子長到堪堪沾地,成了落肩款,還得挽兩道袖口。
三千青絲束了冠,一副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樣。
祁聿懷蹙了蹙眉,“你這是做甚?”
“陪大爺去赴會。”說著,靦腆一笑,古靈精怪的拿指尖扣了扣素麵未妝的臉蛋。
祁聿懷沒忍住笑出了聲,嘴上說著“像什麼樣子”,卻毫不猶豫地把若眠帶去了望雪亭。
望雪亭壯偉,足以容納二十來人。
而且建在地勢高處,居亭中,視野遼闊,一眼能看儘京城象征興盛安寧的燈火。
亭中有眼睛的人幾乎都瞧出了若眠的女兒身,但都沒有戳破。
臨到曲水流觴,怕若眠一個乾吃果子無聊,還紛紛提議隻要她能對上押韻的詞就罰彆人吃酒。
可惜饒是如此,祁聿懷還是替她擋了不下五六杯冷酒。
若眠不像亭中其他人,聽不出他們的詩中藏有“提攜玉龍為君死”那般的壯誌與抱負。
可見著他們吟風咽雪的樣子,心中難免跟著澎湃,私心希望他們這些人日後都能在官場中一展宏圖,大殺四方。
自然也包括祁聿懷。
他喝得有些多,靠著亭欄,姿態隨意風流,如玉山傾頹,手就放在若眠腰後,侵略感極強地勾繞她的縷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