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祁盛來信,勒令祁聿懷立刻動身回府。
馬車到侯府已是掌燈時分,小廝早已等候多時,“大爺您總算回來了,老爺等著您呢,再見不著您,該剝我們的皮了。”
祁聿懷鬆了若眠的手,招手讓顧六近身,低聲吩咐道:“轉告秦媽,我沒回去之前,任何人傳喚婉雲,能拖則拖。”
“是。”
若眠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進了儀門。
書房內,祁盛已等得臉色黑沉。
祁聿懷掀簾進內,一時宛如朗月照進明室。
連祁盛的臉色也照亮了幾分。
“父親。”
祁盛將靖王府來信扔向祁聿懷,語氣還有殘怒:“你幾時被美色迷得如此糊塗了?”
信中說就在昨夜,祁聿懷為了若眠不惜衝撞靖王世子,已將藺秋氣病在床。
祁聿懷讀完信,麵不改色:“父親息怒,我一直在寒音寺避鬨清修,昨夜之事應是世子的誤會。”
祁盛氣得吹胡子瞪眼,“你還瞞?昨夜你兩個妹妹皆在燈會上認出了你和那個雲丫頭,戴個麵具就想掩人耳目,未免太蠢!”
是認出,不是看見。
靜默良久,祁聿懷堅持道:“請父親相信我,昨夜我不曾帶婉雲下山。”
祁盛便懂了,藺秋並未看見祁聿懷的臉。
他冷哼一聲,蘸飽狼毫提筆回信,邊道:“你也還知道帶她逛燈會不妥?
“之前因為她,靖王妃已對你失望至極。這次是讓你有意躲過去了,但你能躲著一輩子不娶妻?
“又是帶她在寺中獨處,又是帶她招搖過市,你心裡明知娶不了她,如此行事,與害她何異?”
“我為何不能娶她。”
祁盛一愣,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祁聿懷理所當然道:“我為何不能娶她。”
“糊塗!”祁盛氣得揚起了玉硯,又咬著牙摔了回去,沒舍得打在祁聿懷身上,“她是丫鬟,就不提門當戶對心性品行,即便我與你祖母同意,你可曾想過她日後該如何自處?
“你讓她如何執掌得了中饋?何來底氣作為你的正妻去和彆的夫人應酬周旋?
“你若真的喜歡,就是喜歡到非她不可,即便退一萬步而言,她也隻能是你的妾。”
祁聿懷跪地行禮道:“多謝父親成全。”
“你!”祁盛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
他這麼大年紀,又是祁聿懷老子,居然也沒逃過被他擺這一道,“你敢陰你老子。”
祁聿懷情真意切,神色淒涼,仿佛他才是上了當的那個,“請父親成全,越兒此生彆無他求,隻希望能給婉雲一個名分,她……懷了我的孩子。”
“你!!”
祁盛的心口頓時梗痛不已。
“父親。”祁聿懷上前簡單為其搭了個脈,掀簾吩咐小廝去煎一帖安神的藥來。
“不必了,假惺惺。”祁盛氣呼呼地將染了墨滴的信紙揪成一團扔了出去。
雖說驚嚇大過驚喜,但這畢竟是祁盛第一個孫兒,確實也有驚喜。
“幾時的事?”
祁聿懷應對如流,“前兩日。”
祁盛愁得直歎氣,未娶妻先納了妾,等於自斷名聲。
任誰在擇婿時都會將祁聿懷這種混賬遠遠往後放,更有傲骨的,便是看著女兒人老珠黃,也不會委屈自家骨肉嫁給祁聿懷這種人。
祁盛看得出祁聿懷是想借此堵死娶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