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加泰羅尼亞村_基督山伯爵(全三冊)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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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加泰羅尼亞村(1 / 2)

兩個朋友一邊喝泛著泡沫的拉瑪爾格葡萄酒,一邊豎著耳朵望著遠處。百步開外,一座被烈日和寒風銷蝕得光禿禿的山岡背後,就是加泰羅尼亞村。

當初有一群神秘的移民離開西班牙,來到這個狹長的半島。人們不知道他們來自何方,隻知道他們說著陌生的語言。其中一個首領懂得普羅旺斯語,他請求馬賽當局把這個光禿而貧瘠的岬角賜給他們,他們像古代水手那樣,已經把帆船拖了上去。當局同意了他的請求,三個月後,在這些海上波希米亞人帶來的十多條帆船周圍,建起了一個小村落。

這個村落建築奇特,情調彆致,半是摩爾風格,半是西班牙風格。現在的居民是那些移民的後代,說著祖先的語言。三四個世紀以來,他們不曾離開過這兒,猶如一群海鳥,在這塊借以棲息的小小岬角上生生不息,與馬賽居民界線分明,不相通婚,保留著故鄉的風俗和服式,如同仍然說著祖先的語言一樣。

讀者且隨我們穿過這個村裡唯一的街道,一起走進那座小屋。小屋和村裡其他的房屋一樣,外牆由於常年日照,變成美麗的土黃色,形成了當地建築的特色,內牆大都塗著一層石灰,這種白顏料就是這些西班牙式小屋的唯一裝飾。

一個俊俏的姑娘背靠牆站著。她的頭發像烏玉般又黑又亮,睫毛又濃又密,一雙大眼睛像羚羊似的溫柔,纖細秀美的手指正揉著一株無辜的歐石南,花瓣撒了一地;手臂裸露到手肘處,淺棕色的臂膀仿佛照阿爾勒的維納斯女神[1]雕成,因內心的焦躁而顫動著;一隻柔韌而拱起的腳拍打著地麵,讓人能窺見那裹著藍灰邊紅色棉紗長襪的線條優美、豐滿勻稱的小腿。

離她幾步遠的凳子上坐著個二十出頭、個子挺高的小夥子,胳膊支在一張蛀蝕的舊桌子上,下意識地顛動著凳腳,神情煩惱地注視著她;他用目光在探詢,可是姑娘以堅定的目光鎮住了他。

“你瞧,梅塞苔絲,”小夥子說,“複活節就要到了,這正是舉行婚禮的好時候,答應我吧!”

“我已經回答你一百遍了,費爾南,你要再問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再說一遍吧,我求你,再說一遍讓我相信吧。你就第一百次地告訴我,你拒絕我的愛,拒絕你母親許諾過的親事吧;讓我明白,你對我的幸福漠不關心,我的生死對你算不了什麼吧。主啊!整整十年,我心心念念想著娶你為妻,梅塞苔絲,現在我的希望破滅了,生活中唯一的目標落空了!”

“可我從沒讓你這樣希望,費爾南,”梅塞苔絲說,“我從不對你撒嬌,我總是對你說:‘我愛你就像愛我的哥哥,但我沒法給你更多的感情,因為我的心已經屬於彆人了。’我是一直這樣對你說的吧,費爾南?”

“是的,梅塞苔絲,”年輕人說,“是的,我知道,你對我是坦誠相見的,但這有多殘酷啊。加泰羅尼亞人有一條族規,隻能在同族間通婚,這你難道忘了?”

“你說錯了,費爾南,這不是族規,隻是習俗而已。聽我的話,彆再指望這個習俗來幫你了。你已經到了服役年齡,費爾南,現在你還沒服役,那是暫時緩征,你隨時都會被征召入伍。一旦當了兵,你怎麼安置我呢?我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沒有財產,隻有一間差不多就要倒坍的小屋,還有幾張舊漁網,這就是父親留給母親,母親又留給我的遺產。母親去世一年了,你也知道,費爾南,我幾乎全靠大家的接濟在生活。有時,你裝著要我幫忙,好讓我分享你打到的魚,我接受了你的好意,費爾南,因為你是我父親的侄子,因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更因為,假如我拒絕你,就會過分傷你的心。我賣魚換來錢,再去買紡線的麻,可心裡明白,這是你的一份施舍,費爾南。”

“那又怎麼呢?梅塞苔絲,你再窮,再孤單,也比馬賽那些最高傲的船主女兒、最有錢的銀行家小姐和我更相配!像我這樣,還能要什麼?一個誠實的妻子,一個好主婦。我哪兒還能找到比你更好的人呢?”

“費爾南,”梅塞苔絲搖了搖頭說,“如果一個女人有了丈夫,卻又愛著另一個男人,她就不是一個誠實的妻子,也不可能是好主婦。我再說一遍,除了友誼彆再向我提彆的要求,我隻能給你這些了,我不想允諾自己無法做到的事情。”

“行,我明白了,”費爾南說道,“你能安於自己的清貧,卻怕跟著我受窮。那好,梅塞苔絲,有了你的愛,我就會去發憤掙錢;你會給我帶來幸福,我會變得富有的!我可以捕更多的魚,我可以進魚行去當夥計,我可以自己當商人。”

“你沒法這麼做,費爾南;你是個軍人,現在還能待在加泰羅尼亞村裡,隻是因為沒有打仗。所以你還是捕魚吧,彆胡思亂想了,那會使你覺得現實更難以忍受。就滿足於我的友誼吧,我真的沒法再給得你更多了。”

“行,你說的有理,梅塞苔絲,那我就去當水手;我換下你不屑一顧的祖輩的衣服,戴上有光澤的帽子,穿上海魂衫,還有紐扣上綴鐵錨的藍色外套。這樣一身穿戴會讓你高興了吧?”

“你是什麼意思?”梅塞苔絲的目光不威自重,“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說,梅塞苔絲,你對我這麼無情,這麼冷酷,是因為你在等另一個人,而他正是這樣穿戴的。不過,你等的那個人也許會變心。就算他不變心,大海也會對他變心的。”

“費爾南,”梅塞苔絲高聲說,“我原以為你很善良,看來我錯了。費爾南,你祈求天主的憤怒來發泄你的嫉恨,你的心地有多壞!對,我不想對你隱瞞,我是在等你說的那個人,我愛他,即使他不回來,我也不會責備他變了心,我會說,他到死還一直愛著我。”

加泰羅尼亞小夥子做了個狂怒的動作。

“我明白你的意思,費爾南,因為我不愛你,所以你就恨他,你會用你的加泰羅尼亞短刀去和他的匕首決鬥!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呢?倘若你輸了,你會失去我的友誼;倘惹你贏了,你會看到我對你的友誼變成仇恨。聽我的話,去向一個女人所愛的男人挑釁,是不會贏得這個女人好感的。不,費爾南,我不相信你會聽任自己變得那麼卑鄙。我不可能做你的妻子,但我還是你的朋友,你的妹妹。而且……”她淚眼蒙矓地說,“你等著,等著吧,費爾南,你剛才說過,大海是無情的,他已走了四個月了,這四個月來,海上一次又一次,起過多少次風暴哦!”

費爾南漠無表情,他不想去擦流淌在梅塞苔絲雙頰上的淚珠,儘管他願意用自己的血去換這每一滴眼淚。但這些眼淚是為另一個人而流的。

他立起身來,在小屋裡來回走了幾步,又回到原地,停在梅塞苔絲麵前,神情陰鬱,緊攥雙拳。

“告訴我,梅塞苔絲,”他說,“這是你最後的決定嗎?”

“我愛埃德蒙·唐戴斯,”姑娘冷冷地說,“除了埃德蒙,我誰也不嫁。”

“你永遠愛他?”

“活一天就愛他一天。”

費爾南心灰意冷地垂下頭,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如同一聲呻吟;隨即他又猛地抬起頭,翕動著鼻孔,咬緊牙關說:

“假如他死了呢?”

“假如他死了,我也去死。”

“假如他把你忘了呢?”

“梅塞苔絲!”屋外一個人歡快地大聲叫道,“梅塞苔絲!”

“啊!”姑娘臉上泛出興奮的紅光,她高興地跳起身來喊道,“你看,他沒忘記我,他來了!”

說著她向門口衝去,一邊開門一邊喊:“來啊,埃德蒙!我在這兒。”

費爾南臉色慘白,渾身戰栗,像一個見到了蛇的遊人那樣向後退去,碰到一張椅子,跌坐在上麵。

埃德蒙和梅塞苔絲緊緊地擁抱著。馬賽熾熱的陽光瀉進開著的房門,兩人沐浴在粼粼的光波之中。他們一時顧不得注意周圍的一切,無邊的幸福將他們與世隔絕了。他們說的話都是斷斷續續的,那其實是過分興奮激動的緣故,但看上去倒像痛苦的流露。

陡地,埃德蒙瞥見了暗處顯現出來的費爾南的臉,那是一張陰沉、蒼白而怕人的臉。這個加泰羅尼亞年輕人本能地把手按在了腰間掛著的短刀上。

“對不起!”唐戴斯皺了皺眉頭說,“我沒注意這兒還有彆人。”

說完,他向梅塞苔絲轉過身子。

“這位先生是誰?”他問。

“這位先生會成為你最好的朋友,唐戴斯,因為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堂兄,我的哥哥,他是費爾南。埃德蒙,除了你,他就是我在這個世上最珍愛的人了。你不認識他啦?”

“噢,認識。”埃德蒙說。

他一隻手仍緊握著梅塞苔絲的手,另一隻手友好地伸向加泰羅尼亞人。

費爾南對這友好的舉動毫不理會,像一尊雕像那樣沉默不動。

於是埃德蒙把目光從激動地顫抖著的梅塞苔絲身上移開,探詢地看了一眼費爾南陰沉可怕、充滿敵意的臉。

這一下,他全明白了。

他的臉上升起了怒火。

“我這麼忙著趕來,梅塞苔絲,沒想到會遇上一個敵人。”

“一個敵人!”梅塞苔絲惱怒地看著堂兄大聲說,“你是說在我家裡有一個敵人,埃德蒙!假如真是這樣,我就會挽起你的胳膊到馬賽去,離開這個家,永遠不再回來。”

費爾南的眼裡閃出一道寒光。

“如果你遭遇不幸,埃德蒙,”她繼續說,神色異常鎮靜,意在向費爾南表明,她已經看透他頭腦裡最陰險的想法,“我就從莫吉翁海角跳下去,一頭栽在岩石上。”

費爾南變得麵無人色了。

“但你想錯了,埃德蒙,”她接著說,“這兒沒有你的敵人,隻有我的哥哥費爾南,他會像對一個好朋友那樣緊握你的手。”

姑娘的目光逼視著費爾南,加泰羅尼亞小夥子懾於這目光的威嚴,慢慢地走近埃德蒙,伸出手去。

他的仇恨像個來勢洶洶卻沒有後勁的浪頭,粉碎在姑娘對他施加的影響之下。

但他剛觸到埃德蒙的手,就再也受不住了,猛地衝出屋去。

“嗬!”他大聲喊道,雙手插在頭發裡,像個瘋子似的狂奔,“嗬!有誰能幫我甩掉這個人嗬!我太不幸了!太不幸了!”

“喂,加泰羅尼亞人!喂,費爾南!你去哪兒?”一個聲音傳來。

年輕人倏地停下腳步,向四周張望,隻見卡德魯斯與唐格拉爾坐在涼棚下的一張桌子旁。

“哎!”卡德魯斯說,“不來坐坐嗎?敢情你那麼急,跟老朋友打個招呼都來不及了?”

“何況老朋友麵前還放著一瓶酒呢。”唐格拉爾說。

費爾南愣愣地望著他倆,一句話也不說。

“他看上去神色不對,”唐格拉爾用膝蓋碰了碰卡德魯斯說,“莫非我們失算,唐戴斯得勝了?”

“得!咱們來瞧瞧。”卡德魯斯說。

他轉身朝年輕人說:

“嗨,加泰羅尼亞小夥子,想好了沒有呀?”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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