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灰斑馬_基督山伯爵(全三冊)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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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灰斑馬(2 / 2)

“好,我明白了,”基督山說,“你是說你獵到過一頭獅子?”

阿裡得意地點點頭。

“那你能套住兩匹狂奔的馬嗎?”

阿裡笑笑。

“好吧,你聽我說,”基督山說,“待會兒有輛馬車經過這兒,拉車的就是我昨天買下的那兩匹灰斑馬。你即使被碾得粉身碎骨,也得讓馬車停在大門口。”

阿裡往外走到下麵街上,在宅邸門前的石板路上畫了一條線。然後,他回進來向伯爵指指那條線。其實他剛才的舉動伯爵都看在眼裡。

伯爵輕輕拍了拍阿裡的肩膀,這是他對阿裡表示讚許的方式。而後,努比亞啞奴來到宅邸的街門前,坐在牆角石上吸土耳其長筒煙管,基督山則回進房裡,什麼也不管了。

但到了五點鐘光景,也就是他預料馬車該駛來的時候,從一些不易覺察的跡象可以看出伯爵似乎有些焦慮。他在一個臨街的房間裡踱來踱去,時而停下腳步側耳細聽,時而走近窗口往外看看,而每次都看見阿裡在不慌不忙地吸著煙管,說明他正專心致誌地在執行這項重要的使命。

驀地,遠處傳來車輪滾動的隆隆聲,聲響愈來愈大,迅速逼近過來。緊接著,一輛敞篷四輪馬車風馳電掣般疾駛而來,兩匹轅馬豎起鬃毛,厲聲嘶鳴地向前猛衝,車夫拚命勒緊韁繩,但根本無法控製狂奔的轅馬。

車廂裡是一個少婦和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已經嚇得連喊都喊不出聲了。這當口,隻要馬車磕上一顆石子,或是攀住一根樹枝,就會傾覆在地,撞得粉身碎骨。路上的行人看見狂駛而來的馬車,都嚇得尖聲喊叫,四散奔跑。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阿裡撂下煙筒,從兜裡掏出套馬索奮力扔去。繩索在左麵那匹馬的前蹄上繞了三圈,但阿裡自己也被巨大的衝力拖出了三四步。隨即,被套住的馬猛地倒下,壓在車轅上,折斷了車轅,另一匹沒倒的馬還想往前跑,但被拖住跑不動了。馬車驟然停住,車夫趁這工夫從馭座上跳下來,但這時阿裡已經用他那強有力的手指掐住另一匹馬的鼻子,那馬痛得長嘶一聲,痙攣著躺倒在夥伴的身旁。

整個過程隻用了子彈出膛擊中目標的那點時間。

而就在這一瞬間,一個男人帶著幾個仆人,從出事地點對麵的那座彆墅裡衝了過來。車夫剛拉開車門,這人便把車廂裡的少婦一把抱了出來,少婦一隻手緊緊抓著坐墊,另一隻手緊緊把暈了過去的兒子摟在胸間。基督山把母子倆一起抱進客廳,放在一張長沙發上。

“彆怕,夫人,”他說,“你們得救了。”

少婦神誌清醒了過來,但她沒作聲,隻是指了指她的兒子,懇切的目光比任何祈求都令人動容。

孩子仍然昏迷不醒。

“是的,夫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伯爵注視著孩子說,“不過您放心吧,他沒受傷,隻是受了驚嚇才暈過去的。”

“哦!先生,”母親大聲說,“請彆說這些話安慰我好嗎?您看,他臉色多蒼白!我的兒子!我的孩子!我的愛德華啊!您對媽媽說話呀。哦!先生!快派人請醫生。隻要能救活我的兒子,我把我的財產都給他!”

基督山擺擺手,讓淚流滿麵的母親平靜下來。然後,他打開一個櫃子,從裡麵取出一隻波希米亞出產的包金小瓶,裡麵盛著血也似的紅色液體,他倒了一滴在孩子的嘴唇上。

孩子的臉色依然是蒼白的,但眼睛當即睜了開來。

母親見此情景,喜悅得幾乎要發狂。

“我這是在哪兒?”她高聲說道,“經曆了那麼可怕的一幕以後,是誰賜給了我這巨大的幸福?”

“夫人,”基督山回答說,“您是在一個有幸幫您排解憂傷的人家裡。”

“哦!該死的好奇心!”這位夫人說。“巴黎人人都在談論唐格拉爾夫人那兩匹漂亮的馬,我居然昏了頭,也要來試一試。”

“怎麼!”伯爵驚叫道,這種驚訝的表情是裝得惟妙惟肖的,“這兩匹馬是男爵夫人的?”

“是的,先生,您認識她?”

“我有幸認識唐格拉爾夫人,所以,能幫您從這兩匹馬讓您受到的驚嚇中解脫出來,我真是備感高興。說起來,讓您受這驚嚇還得歸咎於我:我昨天從男爵那兒買下了這兩匹馬;可是男爵夫人看上去好像非常不舍得,於是昨天我又把它們送還給她,作為我給她的一份小小的禮物。”

“這麼說,您就是基督山伯爵嘍?艾米娜昨天跟我說了好多有關您的事呢。”

“正是在下,夫人。”伯爵說。

“先生,我是愛洛伊絲·德·維爾福夫人。”

伯爵躬身致意,那神情像是全然不曾聽說過這個名字似的。

“哦!德·維爾福先生會非常感激您的!”愛洛伊絲接著說,“您救了我們母子倆的命:您把他的妻子和兒子還給了他。真的,要不是您那位仆人冒死相救,我和我親愛的兒子必死無疑。”

“唉!夫人!想起你們剛才受到的驚嚇,我還真有些後怕呢。”

“噢!希望您能允許我向這位忠勇的仆人表示一下我的謝意。”

“夫人,”基督山回答說,“請您既不要誇獎他,也不要酬謝他,那樣會寵壞阿裡的。我不想讓他養成這個習慣。阿裡是我的奴隸;他救你們,是聽命於我,而聽命於我是他的職責。”

“可他是冒著生命危險的。”德·維爾福夫人說,剛才主人說話的語氣,給她留下了很奇特的印象。

“我救過他的命,夫人,”基督山回答說,“所以這條命是屬於我的。”

德·維爾福夫人不作聲了:也許她是在暗自尋思,這個人為什麼一見麵就能讓人感到心靈受到一種震撼。

趁這靜場的當口,伯爵可以從容地觀察被母親吻個不停的孩子。他瘦小、羸弱,皮膚很白;濃密的黑發不僅遮住隆起的額頭,還沿著臉頰兩邊垂到了肩頭,使那雙充滿狡黠、任性表情的眼睛分外顯得靈動活泛;嘴巴很大,剛恢複血色的嘴唇長得很薄。八歲的孩子,看上去至少像有十二歲。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一下子從母親的懷抱裡掙脫出來,跑去打開伯爵放小瓶的那個櫃子;然後,也不問聲可以不可以,完全顯露出平時任性慣了的孩子的本色,麻利地旋開一個個小瓶的蓋子。

“彆碰這些瓶子,小夥子,”伯爵趕緊說,“有些液體是有毒的,不光不能喝,聞了也會中毒。”

德·維爾福夫人嚇得臉色發白,一把抓住兒子的手,將他拉到自己身邊;不過,一時的恐懼過去以後,她馬上又朝櫃子看了一眼,這道稍縱即逝而又意味深長的目光,沒能逃過伯爵的眼睛。

這時,阿裡走了進來。

德·維爾福夫人欣喜地抬起頭,把孩子抱得更緊了。

“愛德華,”她說,“你看見這個好人了吧:他非常勇敢,冒著生命危險攔住了拉著我們狂奔的馬,保住了眼看要撞得粉身碎骨的車子。好好謝謝他吧,要不是他救了我們,現在我倆大概早就死了。”

孩子噘起嘴,不屑一顧地轉過臉去。

“他太難看了。”他說。

伯爵微微一笑,仿佛這孩子剛遂了他的一個心願;至於德·維爾福夫人,她責備了兒子幾句,但語氣非常溫和,倘若小愛德華換了愛彌兒的話,讓雅克·盧梭肯定覺得這麼說遠遠不夠。

“你瞧見了,”伯爵用阿拉伯語對阿裡說,“這位夫人讓她兒子謝謝你救了他倆的命,那孩子回答說你太難看了。”

阿裡把他聰明的腦袋轉過去,盯著孩子看了一會兒,雖然他臉上沒有表情,但就憑他鼻翼的翕動,基督山就知道阿拉伯人的自尊心被刺傷了。

“先生,”德·維爾福夫人起身告辭時問,“您平時就住這座彆墅嗎?”

“不,夫人,”伯爵回答說,“我買這座宅子,隻是偶爾來住一下:我平時住在香榭麗舍大街三十號。看來您已經複原,準備走了。我剛吩咐下人把那兩匹馬套在我的車上,阿裡,就是這個很難看的仆人,”他笑盈盈地對那孩子說,“會駕車送你們回府,你們的車夫留在這兒照料修車的事。等車修好了,我會讓人套上我的馬直接把它送到唐格拉爾夫人府上。”

“可是,”德·維爾福夫人說,“那兩匹馬拉的車,我是再也不敢乘了。”

“夫人,您待會兒就會看見,”基督山說,“到了阿裡手裡,它們會像羔羊一樣溫順。”

這時,仆人們剛好不容易把那兩匹馬扶了起來。隻見阿裡手拿一塊蘸了香醋的海綿,走過去在大汗淋漓、口吐白沫的灰斑馬的鼻孔和額角擦了擦,兩匹馬頓時直喘粗氣,渾身顫抖好幾秒鐘。

方才驚險的一幕和路人的尖叫,招來了許多看熱鬨的人聚集在宅子跟前。這會兒,阿裡在眾人的圍觀下,把那兩匹馬套在伯爵的馬車上,收攏韁繩,登上馭座。這些人剛見過兩匹馬野性發作、暴烈異常,這會兒卻大為驚奇地看到,他使勁連連揮鞭,它們才慢慢往前挪步,這兩匹遠近聞名的灰斑馬,如今變得愚鈍呆滯、死氣沉沉,有氣無力、步履蹣跚地跑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才把德·維爾福夫人拉回她在聖奧諾雷區的住所。

回到家裡,等大家的激動情緒稍過,她就急不可耐地給唐格拉爾夫人寫了下麵這封信:

親愛的艾米娜:

昨天我倆大談特談的那位基督山伯爵,我做夢也想不到今天會見到他,可他剛才居然奇跡般地救了我和我兒子。昨天您在我麵前把他說得那麼好,我一個勁兒地笑話您,還自以為得意,可今天我覺得,您把他說得再好,他也比您說的還要好。您的那兩匹馬跑到拉納拉街就使起性子來了,發瘋似的往前直奔,車子要是撞到路邊的樹上,或者擦到彆墅的牆角石,我和可憐的愛德華可能就會粉身碎骨。就在這當口,一個阿拉伯人,或者說一個黑人,一個努比亞人,總之是伯爵手下的一個黑皮膚的仆人,猛地衝上前來,我想是伯爵示意他這麼做的,他冒著自己被馬踩死的危險,拉住了狂奔的轅馬,他能在這險象環生的一刹那安然無恙,這本身也真是一個奇跡。這時伯爵領了人跑過來,把我和愛德華抱到他府上,救醒了昏厥的愛德華。我是乘他的馬車回家的;您的馬車明天再還您。您會看到,那兩匹馬在出事後虛弱了許多,呆頭呆腦的,好像在為自己居然讓一個人給製服了感到內疚似的。伯爵要我轉告您,隻要鋪上乾草讓它們休息兩天,再喂些燕麥,它們很快就會恢複健康,也就是說,很快就會變得像昨天一樣嚇人的。

就這樣吧!我不為這次兜風向您表示感謝了,不過轉念一想,我又覺得要是為了您那兩匹馬的野性發作而對您耿耿於懷,那未免有點忘恩負義;因為,要不然的話,我就無緣一睹基督山伯爵的風采了。這位聲名顯赫的外國人,且不說他的百萬家產,他本人就是一個非常令人好奇、非常耐人尋味的謎團,我打算不惜任何代價來解開這個謎團,即便要再乘您那兩匹馬拉的車上布洛涅樹林去兜趟風也在所不辭。

愛德華遇險時表現得異常勇敢。他昏了過去,但在這以前沒有喊過一聲,醒來後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您又要說我的母愛讓我變得盲目了;可是在這個羸弱、敏感的瘦小身軀裡,確實有著一個堅強的靈魂。

我們親愛的瓦朗蒂娜常常在念叨你們親愛的歐仁妮;我呢,衷心地擁抱您,吻您。

愛洛伊絲·德·維爾福

又及:請安排我在府上跟基督山伯爵見一次麵。不論您用什麼方式,務請讓我有重見伯爵的機會。順便說一下,德·維爾福先生剛告訴我,他要前去拜訪這位先生;我真希望他也會來回訪。

當晚,奧特伊發生的意外事故成了各種場合的談資:阿爾貝跟母親講,夏托勒諾在賽馬俱樂部講,德布雷在大臣的客廳裡講;博尚親自在報社撰文,二十行的文章刊登在社會新聞專欄,這位高尚的外國人於是成了每個貴婦人心目中的英雄。

德·維爾福夫人府上門庭若市,許多人留下名片,表示希望能在合適的時間再次造訪,聽夫人親口敘述這次富有傳奇色彩的奇遇的種種細節。

至於德·維爾福先生,正如愛洛伊絲所說,他身穿黑禮服,戴著白手套,帶上穿號服的仆役,登上豪華的四輪馬車,於當晚前往基督山伯爵府邸。馬車停在了香榭麗舍大街三十號的門前。

[1]布歇1703—1770):法國畫家,曾任路易十五禦前首席畫師。畫作以精細、柔美著稱。

[2]加的斯:西班牙港口城市。

[3]戰神廣場:巴黎位於埃菲爾鐵塔附近的一個廣場。1804年拿破侖首次頒授榮譽軍團勳章典禮即在此舉行。王朝複辟後改為賽馬場。

[4]薩托裡廣場:位於凡爾賽宮西南麵的廣場,主要用作軍事操練的場地,有時也舉行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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