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審判_基督山伯爵(全三冊)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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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審判(1 / 2)

早晨八點鐘,阿爾貝像個霹靂似的落到博尚家裡。貼身男仆事先知道他要來訪,當即把他領進主人的房間,博尚正在準備洗澡。

“怎麼樣?”阿爾貝問他。

“呣,可憐的朋友,”博尚說,“我正等您呢。”

“我這不來了。不用說,博尚,我相信您光明磊落,心地高尚,絕不會把這事告訴任何人;那不會是您,我的朋友,您捎給我的信,也證明了您對我的情誼。所以,我們彆浪費時間,就開門見山說吧:您可知道是誰把事情捅出去的?”

“一會兒我幾句話就能告訴您。”

“好,不過我的朋友,您先得把這樁可恥的賣主求榮的勾當,詳詳細細地給我講一下。”

於是,博尚對被羞辱和悲痛折磨著的年輕朋友講了事情的經過,下麵我們把他的話簡要地複述一遍。

兩天前的早晨,另一份報紙不是《大公報》)刊登了那則消息,這一來問題就嚴重了,因為公眾知道那家報紙是政府的喉舌。博尚見到這條消息時正在用早餐;他顧不得再吃東西,當即吩咐叫了一輛輕便馬車,一路趕往那家報館。儘管博尚跟那家報館的經理政治觀點截然不同,但兩人仍然是好朋友,這種事有時,或者不妨說是經常會有的。

他走進辦公室時,那位經理正攤開自家的報紙,津津有味地讀著巴黎要覽上一篇關於甜菜糖的文章,這篇文章大概正出自他的手筆。

“嗨!好呀!”博尚說,“既然您老兄手裡就有報紙,那我也不必對您申明來意了。”

“莫非您也對甘蔗有興趣?”官方報紙的經理問。

“不,”博尚回答說,“我對這方麵一竅不通。我是來談另一件事的。”

“什麼事?”

“有關莫爾塞夫的那條消息。”

“啊!對,沒錯:這事可真有點怪,是嗎?”

“怪到我覺得您得當心落個誹謗的罪名,打場不定是輸是贏的官司呢。”

“沒事。我們收到這份來稿時,還拿到了全部旁證材料,拿得準德·莫爾塞夫伯爵是不敢聲辯的。何況,向民眾揭露沽名釣譽之徒的可恥行徑,也應該說是恪儘職守、為國效勞吧。”

博尚愣了一下。

“究竟是誰這麼一五一十把事情捅給你們的?”他問,“這事是我們報紙開的頭,後來由於證據不足就偃旗息鼓了。按理說,我們應該比你們更熱衷於揭發德·莫爾塞夫先生,因為他是法蘭西貴族院的議員,而我們是反對派。”

“哦!事情很簡單。這條引起轟動的新聞,並不是我們去挖來,而是自個兒送上門的。昨天,有個從約阿尼納來的人,把這包奇怪的材料送到我們報館。當時,他看到我們拿不定主意,就對我們說,要是我們不登,過兩天這條消息就會登在另一家報紙上。說實話,您也知道,博尚,這是一條非常重要的新聞,我們不想錯過這個機會。現在這一炮已經打出去,而且打響了,整個歐洲都有了反響。”

博尚明白,事已至此,他隻能認輸了。他沮喪地離開那家報館,寫了一封信差人送給阿爾貝。

但有些事他是沒法寫信告訴阿爾貝的——我們下麵要講的那些事,是在信使出發後發生的。

當天,貴族院裡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在平日安靜沉穩的議員們身上,普遍可以看到這種情緒激昂的表現。幾乎人人都提前來到了會場,都在談論這個可悲的事件,這個事件勢必會引起輿論的關注,把公眾的注意力集中到這個顯赫機構的一位著名成員身上。

有人在低聲讀著報上的這則消息,有人在發表議論,憑各自的記憶交換一些細節情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補充得更為完整。德·莫爾塞夫伯爵平日裡跟同僚們關係並不融洽。就跟所有的暴發戶一樣,他為了維護自己的地位,不得不擺出一副高傲的架勢。老資格的貴族嗤笑他;有識之士疏遠他;出身名門的顯貴本能地看不起他。伯爵原本就處在這種充當贖罪祭品的尷尬境地,如今一旦被天主指定為祭獻的犧牲品,大家當然對他群起而攻之。

隻有德·莫爾塞夫伯爵本人對這些情形一無所知。他沒有看到刊載這則有損他名譽的消息,一早隻是寫了幾封信,試騎了一匹馬。

他按平日的時間到達貴族院,昂著頭,目光驕矜、步態傲慢地走下馬車,穿過走廊進入大廳,全然沒有注意到執達吏的遲疑態度和同僚們打招呼的冷淡神色。

莫爾塞夫進場時,會議已經開始半個多小時了。

儘管伯爵,正如我們剛才所說,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神態和舉止都跟平時毫無兩樣,但是在周圍的人們眼中,他的神態舉止卻顯得比平時更傲慢不遜。這種情形下他居然還來出席大會,在那些妒羨他的名聲的同僚看來,無異於一種明目張膽的挑釁,因而,在場的人一直認為他有失體統,有些人認為他故作姿態,也有人認為他有意侮辱大家。

很明顯,整個貴族院在醞釀掀起一場辯論。

人人手裡都拿著那份揭露醜聞的報紙;可是跟往常一樣,每個人都在猶豫,不想擔起發難的責任。終於,一位老資格的議員,德·莫爾塞夫伯爵的宿敵,走上了講台。他那莊重的神情,表明發起攻擊的時刻到了。

一陣令人難堪的靜默。隻有莫爾塞夫一人還蒙在鼓裡,不明白大家為什麼會如此聚精會神地聆聽一個平時不見得很受歡迎的演講者發言。

演講者先說了幾句開場白,聲稱他要講的是一件非常重要,非常神聖,和整個貴族院生死攸關的大事,要求各位同僚注意聽他發言。伯爵對這段開場白全然沒有在意。

但演講者提到了約阿尼納和費爾南上校,德·莫爾塞夫伯爵頓時神色大變,臉色一下子白了。在座的議員都不由得打了個寒噤,所有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伯爵一人身上。

精神上的創傷有其特彆之處,它可以隱匿起來不讓人看見,卻不會真正收口。傷口始終在作痛,稍碰一下就會淌血;它們張著口子,鮮活鮮活地留在心頭。

那條消息在肅靜中讀完後,一陣輕微的騷動掠過會場,但當發言人似乎又要接下去講的時候,整個大廳立即又變得鴉雀無聲。這位發難的議員講到他心中的不安,講到這樁任務的艱巨;他聲稱自己正是為了維護德·莫爾塞夫先生以及整個貴族院的名譽,才要求對這些如此棘手的私人問題進行辯論。最後,他在結束發言前,要求迅速安排一次聽證會,以便在謠傳未及擴散前將其挫敗,還德·莫爾塞夫先生以清白,恢複他在輿論界曆來享有的地位。

莫爾塞夫在這突然襲來的災禍麵前垮掉了,他渾身打戰,茫然失神地望著周圍的同僚,囁嚅著說不出話來。這種畏縮的神情,既可以看作有罪之人的愧疚,也可以看作無辜之人的驚愕,這種神態為他贏得了一些人的同情。真正寬宏大量的人,每當對手遭遇的不幸超過他們的仇恨所能承受的限度時,往往會萌生出一種同情心來。

議長將舉行聽證會的動議付諸表決;表決方式是以坐著或起立表示讚成或反對。最後決定舉行聽證會。

議長問伯爵需要多長時間準備自己的辯護詞。

伯爵在感覺到自己經受了這麼可怕的打擊居然還活著以後,又恢複了勇氣。

“各位議員先生,”他回答說,“像這樣一場由此刻大概正躲在暗處的匿名的敵人操縱的攻擊,將它擊退是根本不用花什麼時間的;我必須立即以一聲響雷來反擊曾在霎時間照花過我眼睛的那道閃電。但願我能不是進行這樣的辯護,而是灑出我的鮮血來向諸位證明,我是無愧於和你們坐在一起的!”

這番話給在場的人留下了一種對被告很有利的印象。

“因此,”他說,“我要求儘快舉行聽證會,到時我將向議院提交一切必要的材料,以保證結論的有效性。”

“您要指定一個日期嗎?”議長問。

“從現在起,我隨時聽候議院的處置。”伯爵回答說。

議長搖了搖鈴。

“在座各位是否同意,”他問,“今天就舉行聽證會?”

“同意!”全場異口同聲地回答。

大會推選十二位議員組成聽證委員會,負責審查莫爾塞夫提供的材料。第一次聽證會定於當晚八點在會議廳舉行。如有必要繼續進行聽證,將在每天的同一時間同一地點舉行會議。

這一決議宣布後,莫爾塞夫要求允許他退席;他要回去把多年來收集的有關材料整理一下,以他那種狡黠而倔強的性格,他早就未雨綢繆地對這場風暴有所準備了。

我們上麵說的這些,就是博尚告訴阿爾貝的情況,不過他的講述比我們乾巴巴的敘述生動得多,因為當時事情還在進行之中,現在則已經是時過境遷了。

阿爾貝聽博尚講述時,渾身在顫抖,時而抱著希望,時而感到絕望,時而憤怒,時而羞愧;他出於對博尚的信任,知道父親是有罪的,所以暗自在想,既然他是有罪的,他怎麼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無辜的呢。

說到剛才那兒,博尚打住不說了。

“後來呢?”阿爾貝問。

“後來?”博尚重問一句。

“對。”

“我的朋友,您這是要強我所難了。我說,您真要知道後來怎麼樣?”

“我一定要知道,我的朋友。與其從彆人那裡,我寧可從您這兒知道。”

“好吧!”博尚說,“那您就打起精神來聽吧,阿爾貝。您現在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勇氣。”

阿爾貝伸手在腦門上摸了摸,想證實自己是有力量的,正如一個行將為保衛生命而進行殊死搏鬥的人摸摸自己的護胸甲,彎彎自己的長劍一樣

他感到很有力量;他錯把情緒亢奮當作精力旺盛了。

“來吧!”他說。

“當晚,”博尚往下說,“整個巴黎都在注視事態的進展。許多人聲稱您父親隻要一出場,就能使指控不攻自破;也有不少人說,伯爵根本不會到場。有些人煞有介事地說,看見伯爵動身去布魯塞爾了,還有人跑到警署去打聽伯爵是否真像傳聞所說的那樣申領過護照。

“我承認我也千方百計找門路,”博尚繼續說,“終於說動了聽證委員會的一個成員,貴族院一位年輕的議員朋友,他答應把我夾帶進去旁聽。七點鐘他帶著我來到會場,趁開會的人都還沒來,把我囑咐給一個執達員,那人把我藏進一個類似包廂的地方。前麵有根柱子擋著,我置身於黑影之中,這樣我就有辦法從頭至尾看見和聽見即將發生的一切了。

“八點整,所有的人都到了。

“時鐘敲了最後一下,德·莫爾塞夫伯爵走進會場。他手上拿著一些文件,神情看上去很平靜,衣著講究而樸素,而且按照老軍人的習慣,上衣排紐從下往上一直扣到頸脖,但舉止中沒有了往常的那種威嚴。

“他的出場造成了很好的效果:委員會的人並不都對他抱有敵意,其中有幾個成員走到伯爵麵前,來跟他握手。”

阿爾貝聽到這些細節,覺得自己的心在碎開來,但在悲痛之中,又夾雜著一絲感激之情。對這些在父親落難之際向他表示這般尊重的人,他真想去擁抱他們。

“這時,執達員走進會場,把一封信交給議長。

“‘您請發言吧,德·莫爾塞夫先生。’議長一邊拆信,一邊說。

“伯爵開始為自己申辯,我可以向您肯定地說,阿爾貝,”博尚繼續說,“他的發言非常雄辯,極有演說技巧。他出示的文件,證明約阿尼納總督直到最後關頭還是對他極其信任,委派他去麵見皇帝進行一場生死攸關的談判。他出示的一枚戒指,是傳遞總督旨意的信物,阿裡帕夏通常把它作為印章,加蓋在信封的火漆印上。當時帕夏把這枚戒指給他,是為了讓他無論白天黑夜,一回來就可以直接進宮,甚至進後宮麵見帕夏。遺憾的是,伯爵說,談判失敗了,當他趕回去保護他的恩主時,帕夏已經死了。不過,他說,阿裡帕夏直到臨死前,依然對他寵信有加,把自己的寵姬和女兒都托付給了他。”

阿爾貝聽到這兒,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剛才他一邊聽博尚往下講,一邊在腦海裡浮現出海黛敘述的故事,記起了美麗的希臘姑娘提到的這次談判使命、這枚戒指,以及她被賣為女奴的經過。

“伯爵的發言反響如何?”阿爾貝不安地問。

“我承認我聽得很感動。委員會的成員也都跟我一樣很受感動。”博尚說。

“這時議長不經意地往剛才送來的那封信瞥了一眼。可就這麼看了一眼,他的神情立即變得專注起來。他看了一遍,又重看一遍,然後眼睛盯住德·莫爾塞夫先生說:

“‘伯爵先生,您剛才告訴我們,約阿尼納總督把妻子和女兒托付給了您。’

“‘是的,’莫爾塞夫回答說,‘可是在這件事上,我也同樣是厄運臨頭。我回來時,瓦西麗姬和她女兒海黛都已經不見了。’

“‘您認識她們嗎?’

“‘我跟帕夏關係極為親密,他對我的忠誠極其信任,所以我見過她們不下二十次。’

“‘她們後來情況怎樣,您是否有所了解?’

“‘是的,先生。我聽說她們很憂傷,而且可能處境很悲慘。當時我沒有錢,生命也受到威脅,所以沒法去找她們,對此我深感遺憾。’

“議長讓人難以覺察地皺了一下眉頭。

“‘諸位,’他說,‘你們已經聽到了德·莫爾塞夫伯爵先生所作的解釋。伯爵先生,您能否提供幾位證人,證實您剛才所說的話呢?’

“‘唉,不能了,先生,’伯爵回答說,‘在總督身邊生活過,了解我在宮中情況的那些人,死的死了,散的散了。我相信,我是我的同胞中唯一在那次戰亂中幸存的人。我所有的,隻是已呈交閣下的阿裡台佩萊納的信函,還有那枚作為傳旨信物的戒指,它現在就在我手上。最後,我還有一件能夠提供出來,作為最確鑿的證據的事實,那就是在有人匿名發難以後,始終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對我的正直和坦誠,以及毫無汙點的軍人生涯,提出任何非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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