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前朝遺患_解甲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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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前朝遺患(1 / 2)

第一百四十八章前朝遺患

六月苦熱,赤州境內接連十日未落下一滴雨。

白日裡悶熱難熬,過了傍晚才能有些涼意,肖南回便常常倚在晃動的馬車側窗旁,一邊吹著晚風、一邊整理思緒。

有時她思緒放空,便會坐在馬車的角落裡偷偷觀察他。

這十日間,他很少說話。

他帶了足足十個箱子,每個箱子裡都是滿滿一摞文書奏簡。期間總有快馬從後麵趕上來,有時是夜深人靜的子時,有時是烈日當空的正午,每次都是拉來一箱、再取走一箱,每次箱子都裝得很滿。肖南回在旁看著,漸漸從一開始的好奇難耐、變得習以為常。

她曾經覺得皇帝是這天底下最最舒坦的差事,出門八抬大轎、腳不點地,進門金杯玉盞、高枕無憂,琉璃美人要多少有多少、珍奇巧玩恨不能一朝之間都送到眼前來,放眼天下他說一沒人敢說二,永遠不會有人瞧不起他、欺辱於他,更不會如她一般常常枕戈待旦、泣血忘餐。

但如今,她突然對所謂天家失去了興趣。她唯一還有所豔羨的,不過是他身上那些經年累月、克己修身帶來的某種氣度。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像是對周遭事物從一而終的淡漠,她勉強能用“從容”二字去形容,而那種感覺是她身上絕不會有的。

她時常是焦慮地、不安地、蓄勢待發地。

從容對她來說太過奢侈了。

而除了與那十隻箱子作伴,他偶爾也會停下來、估算一下時辰,然後從漆盒中拿出一隻瓷瓶遞給她。

每隻瓶子裡隻有一粒藥,服過之後瓶子便收進另一隻漆盒。如是往複,一日兩次。

他說那是她傷後吃的救命藥,為了穩妥起見,教郝白又多開了幾副。

她沒多問,但心下幾乎肯定那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開出幾副的東西。因為那藥的滋味和郝白曾在穆爾赫給過她的枳丹很像,隻不過聞起來更香、吃下去更溫熱一點。

這樣的東西,那摳門郎中怎舍得像開順氣丸一樣、讓她一日吃兩顆?

想到這裡,她吃得更開心了。

吃著吃著、那晚在鬥辰嶺的記憶斷斷續續地浮上心頭,她隱約記得郝白那張氣急敗壞的臉在她頭頂晃啊晃,然後罵了些難聽話後、又狠狠給了她幾針。她不想完全淪為喪良心的人,便尋了個機會問起那江湖郎中的下落。對方隻淡淡說:給了他些彆的事做,並請了個老朋友作陪,過的是清靜無憂的日子。

她有些半信半疑,因為從離開闕城起她打噴嚏的次數莫名多了起來,耳根子也有些發燙,總隱隱覺得那郎中過的並不是舒坦日子,所以才會三天兩頭咒罵與她、害她鼻子癢癢。

亦或隻是是因為天氣實在乾熱難耐,所以她的鼻子才總是乾癢。

終於,第十日傍晚時分,隨著一聲驚雷落地,雨滴開始啪嗒啪嗒地打在車蓋上。而幾乎是與此同時,那運送箱子的人突然便不再來了。

肖南回猜測,這是因為進入了霍州境內的緣故。

他終於閒了下來,在太陽落山前調了一味氣息甘辛冷冽的香點了,斜斜倚在驟雨敲擊的側窗旁,靜靜望著她。馬車仍在顛簸,黑暗中隻有一點香粉燃燒時發出的暗紅色的光。

而他的目光就這樣穿過晃動的黑暗,仿佛穿過悠長的歲月與未知的磨難,輕輕落在她身上。

“為何不問我?”

她下意識便低下頭去。

“你一直在忙,很多事我也還未理清…...”

“那現在問吧。”

他又逼近一句,聲音在窗外嘈雜的雨聲中顯得異常平靜。

什麼問題呢?

其實她可以假裝不知道的,但她還是選擇了沉默。

“你不想知道肖家滅門案我是否知曉實情麼?為何不問?是不想問還是不敢問?”但他終究還是替她問了出來。

潮濕的空氣開始滲透進車廂內,混合著那辛香的味道,有種夏夜不該有的清冷。

她在黑暗中輕輕歎氣。

“你明明知道為什麼。”

有些問題如果未曾聽到過答案,那即便有著種種推測,都算不得塵埃落定。

可一旦知曉了答案,很多事情便不能回避了。

“但是你已經查到了不少,不是嗎?”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遙遠,“早在穆爾赫相遇的時候,我便有種預感,你可能會是這麼多年來第一個接近真相的人。所以那時候,我曾想過要不要殺了你。”

她心裡一緊,下意識地便覺得有些不舒服。可以細細回想起那時情形,便記起自己也曾動過殺心,內心又平衡了些。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那時她隻覺得他是侯府的敵人。

“沒有殺我,你後悔嗎?”

他沉默了一會,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半晌才淡淡道。

“有些答案,要很久之後才能知曉。”

很久之後是多久呢?

她覺得這話說得看似深沉,實則十分空虛無物。

若是話本中那些相戀的癡男怨女說出這樣的詞來,掏銀子買書的人是會罵娘的。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哪那麼多說辭。

她心一橫,話裡帶了些賭氣的意味。

“當初沒殺,現在倒也還來得及。反正有些事,我還沒有告訴第二個人過。”

他卻根本不接她的氣話,關注點都在彆處。“你都查到了些什麼事?不如說說看。”

若是換做一個月前,她絕對想不到自己能夠如此坦誠地同他麵對麵說起這件事。

如今這一天終於到來,她卻比想象中要清醒冷靜。

整理一番思緒,肖南回緩緩道出自己這些日的思考結論。

“我最早調查肖家疑案的時候,便留意到了禦史台記錄過的那封書信。那時我人微言輕、勢單力薄,不可能再挖得更深,也隻好作罷。但白允出現之後,我得知了一件至為關鍵的事:那便是白家與這封書信有關。而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白家與此事的糾纏是在雨安之亂那一夜才開始的。”

他麵上依舊平和,肖南回看不出他是真的心無波瀾,還是她調查這些事的前前後後其實他早已知曉。“白允是如何同你說的?”

靜波樓裡的一幕浮現在眼前,她是怎麼也忘不掉的。

“白允說,書信是白鶴留出使霍州時親自從黑木郡帶回的。這話乍聽之下並無不妥,但細想便有奇怪之處。首先肖家素來與霍州無往來,怎麼突然便多了可以互通書信的故舊?其次以當時朔親王的地位,往來霍州這種敏感之地,若無特殊原因,書信往來理應通過官府文書傳遞,這樣即便之後被牽扯進什麼事端,也好說得清楚、及時脫身,委托共侍朝中、且身居高位的朋友,絕非良策。”

“所以我推測:朔親王當時的舉動皆是出於謹慎。他不想讓旁人知曉那封書信中的內容。白家與其交好,書信在傳遞過程中不會假借他人之手,避免了泄露內容的風險,同時避開了官府文書的抽查。而那書信內容若與之後發生的事有關,必定牽扯兩方勢力。”他欠了欠身子,似乎終於有了些興致。但那興致更像是看熱鬨時的事不關己,仿佛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同他沒有半點關係。

“哪兩方?”

她看了他一眼。

“當時的天家,還有仆呼那。”

他緊接著又問。

“為何不懷疑白氏?”

“我不喜歡白允,但她在這件事上說的話至少有六七分是真。當初在聽風樓上她對我說肖家的血海深仇與白氏無關的時候,我心中雖然動搖,但並沒有完全相信。直到春獵之行重回雨安,我親自到了肖家彆館探查,現場的痕跡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聽得認真,絲毫沒有即將觸及禁區的覺悟。

“哦?說明了什麼?”局中人都不當回事,她也隻能儘量平靜、不帶半點感情起伏地講完這最為險惡的一段。

“說明肖家滅門慘案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殺戮,為的是徹底除去某個秘密,而白家作為計劃之外的知情者,被順水推舟嫁禍為凶手、裹挾其中。因為對手是天家,如若不反,下場隻會同肖家一樣,所以白鶴留帶走了嶽澤軍避入碧疆,甚至多年來勾結仆呼那與天成作對,因為他知道這件事沒有完結,天家終有一天會完成當年殺戮的最後一環。這便是雨安之亂與收複碧疆的真相。”

這些話一口氣倒出來的時候,肖南回突然覺得肺腑之間前所未有的通暢。

原來有些話就算不說,也早已在她心中珠胎暗結。與其等它有朝一日突然被觸發呱呱墜地,不如當下剖白個明白。

“最後,還有一件事足以支撐我的推斷。”

肖南回頓住,沒有立刻順著講下去,反而抬眼看向他。“我若如實說了,你不許生氣、更不許遷怒於我。”

他哼了一聲,似乎是在輕笑。

“你若怕我遷怒,還會說這許多話?”

從前他這麼說話的時候她也沒覺得怎麼樣,但眼下這一刻她看他那雲淡風輕的樣子突然便有些來氣。

“殺頭我是不怕了,但我怕你生氣難過。”

他收了笑,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也有一層幽暗的光。

“可我已經生氣了。因為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了。”

肖南回前一瞬還有些膨脹的脾氣,突然就有些中氣不足了。

她要說的最後一件事,就是肖準。

以她對肖準的了解,即便有白允的事牽扯其中,但他決計不會在春獵時因與白鶴留對陣而叛逃。

他生在將門、忠良之後,父兄從小便帶他在軍中起居生活,肅北於他而言親如手足,家國於他而言更是血脈相連。即便白允的出現對他來說是一場意外,但他也不會因此便輕易拋下信仰了半生的家國情義。

除非他知道了什麼可怕的事實,而那些事實足以動搖他浴血奮戰二十載所捍衛的信仰。

她沒說話,黑暗中的男子也沉默了很久。

久到那盤香粉已經燃儘,如鼓般敲擊在窗欞上的雨聲由急轉緩,成了一點細碎的雜音。

“肖南回。”

他突然喚了她的名字。

“你聽好了。我接下來要同你說的話,這世間再無第二人知曉。但不論你今日聽到什麼、今後又探明了什麼,你都要記得那晚在青懷侯府對我許下過的承諾。”

不論發生任何事,她都不會離開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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