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拆魂_解甲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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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拆魂(2 / 2)

然而儘管她有意試探挑釁,對方卻無半點惱意,甚至連驚訝也無。

起先她以為對方隻是深藏不露,隨後才發現:他是當真沒有將她話中的情緒當回事,語氣溫和平淡得就像是在陪阿婆聊天的晚生。

“前輩心意,晚輩怎敢妄自揣測。”

她終於收起那帶刺的語氣,隻眉間的褶皺還深深刻在那裡、撫也撫不平。“猜不到就對了,因為沒有緣由。”老嫗終於收回目光,懶散地用蒲扇拍打著身上的蚊子,“縱是她眼光差了些、資質也平平,老娘我向來是想教誰便教誰,不想教的便是磕破頭也沒用。”

夙未輕輕頷首,顯然從中聽出了什麼。

“她並非有意對您不敬,隻是自小在戰場上磨礪,千軍萬馬之中幾尺鋒芒毫無用武之地,遠不如一挺長槍能夠殺敵致勝,難免會對劍術有所看輕。”

“習槍有什麼好?徒增暴戾之氣罷了。關鍵時刻還不頂用,否則又怎會…...”李元元說到這裡猛地一頓,許久隨後才勉強壓下情緒、懨懨說道,“人得向前看。更何況,教她槍法的師父早死了吧?”

夙未難得詫得一頓,隨後才輕輕搖頭道。

“他還活著。隻是…...隻是同死了也沒什麼分彆。”老嫗粗哼一聲,根本也不探究這話中深意。

“那便是了。瞧她雖猶豫了一陣,最終卻也並未抗拒,我便知她已拜彆先前師門,是個沒人護著的野鴿子。”

男子眉梢輕抬,語氣突然便冷了下來。

“她是天成將士,自然有天成來護。”

李元元察覺對方變化,轉頭迎上。

“我那徒兒也算天成將士,教人虜到嶺西寨子裡的時候,怎不見有人護他?”

夙未視線對上劉元元,眸中是一片難以撼動的冷漠。

“那便要問,他是如何不濟,竟讓人算計、最終淪落到那般地步的。”

空氣中有片刻的安靜,許久李元元先移開了視線。

“我李元元自始至終隻有一個徒弟,便是夙平川。他就是再不濟,也還是我徒兒。你封他一個左將軍,多半是瞧在他父親的麵上,可你當他是真的愚鈍嗎?”她說到這裡輕笑一聲,竟有種難以言說的無奈,“他是若骨的孩子,能差到哪裡去?還不是他那老子藏了心思,要我以性命起誓,絕不能將所學傾儘授予他。否則以他的天賦,如今便已是折劍門的門主了。”

夙未也垂下眼眸,輕描淡寫地翻過了這一篇。

“太鋒利的劍是要出鞘的,總是比那鈍些的刀先折斷。隻有刃開的次了些,才能讓握刀的手生出計較,雖然不會是最得力的那一把,但總歸是能在劍鞘裡安穩一生。這便是做父親的道理,而不是做王爺的道理。”

李元元再次無聲的笑了笑,裂開的嘴角邊有幾分輕嘲。

“你倒是會講話。”說罷她頓了頓,又轉過頭去看不遠處樟樹下練劍的女子身影,“就是不知你這樣會講話的人,是怎麼看上那個又直又倔的丫頭的。”

夙未不語,眉梢帶了些溫和的笑意。

他就靜靜站在那裡、望著樟樹下舞劍的女子,直到夜幕降臨,星鬥漫天。

柴門小院裡,半乾的艾草在爐膛子裡劈啪作響,溢出陣陣青煙、驅趕著夏末愈發瘋狂的蚊蟲。

肖南回摸著肚子,意猶未儘地歎著氣。

她再次覺得李元元的話真的太對了。養雞可真是門值得尊敬的手藝。什麼寶刀名劍、絕世功法,都比不上這一鍋現燉的菌子雞湯。

羅合還在用那木勺子刮鍋底,刮著刮著似乎察覺到什麼,抬頭對上對麵男子那雙眼,不由自主地便低下頭去、手中勺子也訕訕放下。

這兩人間分明有些不對勁,隻是不知白日裡他們到底談了什麼?肖南回眯著眼揣測著,冷不丁麵前又多了一碗雞湯,幾乎還是滿的。

她詫異抬頭,對方輕描淡寫道。

“我不喝,你喝吧。”

一旁的丁未翔見狀,連忙把自己的湯推到男子麵前,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李元元不耐煩地打斷。

“一碗湯而已,推來讓去地給誰看?傳出去豈不是要編排我折劍門苛待客人?”

丁未翔立刻低下頭不說話了,李元元看一眼羅合,後者連忙起身、將先前鎮在井中的竹筒拎了上來,倒出裡麵沉澱過後的清冽酒液。

李元元端起眼前的酒碗,碗中清亮的酒水映出頭頂星月。

“飲了這一巡,便算是我李元元的客人了。往後途徑終天,可以不必繞路,我借道給你們,可以省下不少工夫。”言罷,她將碗中酒一飲而儘。羅合見狀緊隨其後,肖南回也從善如流。

丁未翔沒動,局促擔憂的餘光落在沉默的男子身上。

那廂李元元已皺起眉來。

“有酒有肉,夫複何求?磨磨蹭蹭地忒不爽快!”

丁未翔還在猶疑,肖南回已眼疾手快、將身旁人麵前那杯酒攬到自己麵前。

她可還記得,當初在彆夢窟是誰寧可渴死也不願意喝那一壇果酒的。況且眼下情況特殊,她又怎知他喝了酒後是否會變得像那鄒思防一般不受控製?

便是丁未翔不受控製也好過他不受控製。

肖南回心下不由得一陣點頭。色丘經曆過的事她可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他酒量不好,我來代勞吧。”說完她剛要湊過頭去喝,冷不丁旁邊伸過一隻手,將她手中那杯酒生生截了去。

她愕然轉頭,他已將那杯中酒一飲而儘。

一旁的丁未翔大驚失色,羅合嘴中那從她碗裡偷的半截雞翅膀也應聲落地,唯有李元元絲毫不覺有異、反而大笑起來。

“夙平川那小子從前總是嫌我這酒難入口,愣是從未同我這當師父的對飲過,我還以為夙家的男人都是這般挑剔難伺候,如今看來卻也不是這麼回事嘛!”

李元元的大嗓門震得她腦子嗡嗡作響,隻覺得眼前一會是白石村裡那簡陋的酒壚,一會又是單將飛手裡提著的那驗過八遍毒的食盒子。

今晚真是邪了門了,先是一碗雞湯讓來讓去,如今一杯劣酒搶來搶去。究竟是怎麼了?

她有些緊張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小聲問道。

“你不是不能…...”那廂李元元還在拉著羅合大笑著說些什麼,似乎又要去挖什麼底下埋的酒。

酒杯哐當一聲落在桌上,身旁的人突然站起身來。

“今夜多謝門主美酒款待,日後定要相報。眼下先失陪了。”

不是這好好地喝著酒,又要失陪去哪裡?

肖南回持續迷惑著,下一瞬已經被人一把拉起。她似乎看到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靈魂還留在杯盤狼藉的桌旁,身體卻已經三兩步跨出了那院子,向著夜色中的山野而去。

“帶你去個地方。”

她一會瞧瞧眼前人的背影,一會又扭頭去看身後。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人還沒有停下腳步,而身後丁未翔等人也沒有追出來。

“去哪裡?”他仍然沒有說話,身影與遠山和星空化為一片。

漸漸地,農家燈火消失、雞鳴犬吠聲遠去,四周隻有星月餘暉、蟲鳴唧唧。

她望見遠處的山巒在儘頭屏風一樣收起聳立在一起,而山前曠野之中,有一座沐浴在月光下的古塔。

他終於短暫停下,轉過頭看向她。

“去我小時候待過的地方。”

她望著那雙眼睛,確認它的主人確實是喝醉了。

她以為他會變得比平時簡單些、甚至像伯勞那樣酒一上頭便話多起來,可他卻變得比平時更沉默了。

那具清冷克製的身體似乎已經掩飾不住他如風暴般複雜而動蕩的靈魂,一種深藏於骨血中的黑暗透過那雙漆黑的瞳仁溢了出來,危險的、帶有侵略意味的、像無形的手一般,撩撥著她的每一分感知。

隨即,他拉起她的手,走向那座黑暗儘頭的古塔。

山野的晚風冷硬透衫,可不知為何卻在接近那座塔時突然便停歇了。一股熟悉的、凜冽入骨的花香漸起、將她環繞包裹其中。

肖南回低下頭去,隻見朵朵潔白的花苞沉重地低垂著,在沒有風的夜晚輕輕晃動著。這是曼陀羅花鋪成的河海,而她此刻便站在這川流之中。

花海的儘頭便是那座石頭堆成的佛塔,風吹雨打之下外層的浮雕已經斑駁剝落,隻剩光禿禿的塔身,縫隙處擠滿了厚厚的苔蘚。

塔身朝西的正中有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勉強隻能擠進半個人身。

他走上前,輕輕拂過那洞口處的石磚,一聲沉悶響聲過後,那入口處的石板緩緩下沉,露出一道石門來。

他站在黑暗中向她伸出手,月光在他左手的佛骨舍利上跳著舞,聖潔而妖冶,帶著一種充滿矛盾的誘惑力、引人向往。

她終於還是抓住了那隻手,跟著他走進陰暗腐朽的前方。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她的聲音在黑暗中碰撞回蕩、盤旋上升,許久都沒有落地。

他仍是不說話,隻有帶著淡淡酒氣的呼吸縈繞在她麵前不遠處。

下一瞬,月光從頭頂上方遙遠的小窗投下,照亮了腳畔的半張石台。那石台有些低矮,台麵上放著一盞落滿灰塵的油燈。他走向它、凝視許久,隨即輕輕俯身吹了一口氣,擦亮一支火折湊近。乾涸凝結的油脂在溫度的炙烤下融化,最終亮起一片微弱的光來。

她順著那光亮抬頭向四周望去,整個人突然頓住。

窄而破敗的石階順著塔壁向上盤旋,直到那露出半個月亮的小窗,窗外的星河緩慢移動著,像是遙不可及的另一個世界。

“我好像,來過這裡…...”

是的,她一定是來過這裡。

否則她為何會對這裡的一切都感覺那麼熟悉?可如果她真的來過這裡,又怎麼會想不起究竟是在何時何地、見過這般情景。

“你知道我為何要同未翔約在此地相見嗎?”

他的聲音冷不丁地在身後響起,離得很近,近到她有些不敢喘氣、不敢大聲說話。

“不是、不是因為折劍門的李元元嗎?”“自然是有她的原因。不過歸根結底,是因為這個地方。”

模模糊糊地,有什麼深藏的記憶從腦海中翻湧出來。

她恍惚間看到一些破碎的片段,七八歲的男孩子,穿著有些不合身的衣衫,在一卷卷晦澀難懂的經卷中消磨著日夜…...

“旁人修習佛法是在寺廟中,我修習佛法是在這裡。”

對,她在夢裡來過這。還在夢裡見過他。

“我從小便要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酒這類令人失控的東西他們從來不許我碰。但即便如此、我也是人,也有控製不住的時候…...於是他們想起了這座塔。”

“所以你帶我跑來這裡,是怕自己喝了酒後會失控?”她的心輕輕懸起,不知是為他此刻吐露的心聲、還是為她冥冥中參破的那點緣分,“那你現下覺得怎麼樣?會不會…...”

“現下是不會,但接下來就不好說了。”

他的聲音在陰暗潮濕的空氣中戛然而止。

隨後,一具修長的身軀壓了過來,將她抵在粗糙的石壁間。

時空似乎在這一瞬間扭曲模糊了,她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境地,思緒還屬於她自己,身體卻進入了另一種頻率。

他身上的氣息是如此的清冷,溫度卻那樣炙熱。

這世上不該有如此矛盾的感覺。

又冷又熱,又疏遠又親密,又抗拒又渴望。

她想起從前在北郅當差,曾經在夜巡的時候發現過孤山之中的一口熱泉。臘月的北郅還飄著雪,她浸在那口溫熱的泉水中,呼吸著冰冷刺骨的空氣,身體卻被溫熱纏綿所包圍。她又想起這古塔外成片成片的曼陀羅花海,那些旋轉盛開的花朵那樣美麗、伸出的枝蔓那樣柔軟,卻能逐儘其他草木、占據整片土地,若有生靈從中路過,便要用它最熱烈的香氣將對方留下,哪怕它能給的常常也隻是虛幻一場。

如今,她便是生出了這樣的感覺。

頭頂的星空漸漸遠去,她隻能聽到他的低語,隻能看到他的眉尖,隻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肖南回從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

這一天,她的世界隻剩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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