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千裡單騎渡君劫_解甲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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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千裡單騎渡君劫(2 / 2)

闕城已遙遙被她落在了身後,她一次也沒有回頭去看。

臨行前她想過要不要去趟望塵樓或者回趟肖府,可想了想又恍然明白過來,即便去了會等她的人也沒有幾個。

或許她在這三更半夜唯一能吵醒的人便隻有姚易了。但她一點也不擔心對方,她知道姚易是個不論何時何地,都能自己活得很好的人。

最後她哪裡也沒去,隻路過小福居的時候從後院翻了進去,拎了兩壇酒灌滿了酒囊,留下兩錠銀子。

她知道,自己並非對這座城毫無留念。否則又怎會連等天亮起、吃上一碗湯麵的時間都不願留給自己呢?她知道,一旦她看到陽光照耀城池、人們再次忙碌生活的場景,一旦她坐在城東老郭的攤子前吃上一碗骨頭湯麵,她的心便會再次為之動搖。

這樣的日子是否還能再次屬於她,就交由老天去評判吧。

日升月落日又升,她的披風被露水打濕、結霜、又化為寒露、最後被日光烘乾。

離開鐘離的時候還是初秋,待踏入晚城地界卻已是深秋。

銘湖上漁船穿梭往複,水寒魚肥,漁家們都趕著入冬封湖前撈上最後一批河鮮。

肖南回放下筷子,有些後悔方才叫那魚羹的時候沒有再多加一條。

放下一點碎銀,她牽了吃飽喝足的吉祥,向湖邊碼頭走去。

銘湖大如西北高原上的海子,沿湖有很多個渡口碼頭,有些是走商船的大渡口,更多的是附近漁村自建的小碼頭,停不了什麼大船。

偶有落單的趕路人,出幾個銅板便能搭艘小漁船渡湖,隻是風浪大些的時候便隻能等了。

今日湖上算是晴好,隻是西邊的雲卻卻壓得很低,遠處的邊際透著黑色,有經驗的漁家已早早收了船。

或許就要有一場大雨了。

肖南回牽著吉祥停在碼頭張望,一艘正曬網的小船靠過來,船上漁夫隔著幾條船喊道。

“姑娘是要去哪裡的?”

她如實答道。

“步虛穀。不知船資幾錢?”

誰知那人一聽,船篙一撐,瞬間便滑遠了。

如是這般,她接連問了三四艘船,船家一聽她要去的地方,不是搖頭便是乾脆不理。

肖南回有些意外,正尋思著要不要乾脆劫艘船上路的時候,一道聲音從不遠處的小舢板上傳來。“你這樣問是問不到船的。”

說話的漁夫瞧著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腳下那艘破破慥慥的小舢板,卻似乎比她二人加起來的歲數都要大,隻怕劃不了幾年便要散架了。

對方見她不說話,又壓低嗓子湊近些。

“前幾日那邊過了好幾艘官船,大家都不想惹事。加上要變天了,若非就等那幾錢換那把米下鍋,誰會願意冒這個險呢?”

看來確實是步虛穀沒錯了。

肖南回想了想,從腰間解下袋子、數了數,抓出五隻圓滾滾、胖乎乎的銀錠子。

“這些錢,應當不止換一把米吧?”

那漁夫隻瞥了一眼,眼神立刻便不一樣了。

“步虛穀那邊水淺礁石多,暗灘險流更是不少,越大的船越容易遭殃。”

他說到這故意頓了頓,隨即意味深長地拍了拍自己的舢板。

肖南回看了看吉祥肥碩的屁股,又看了看那搖搖晃晃的小船,心中有一萬個可怕預感閃過,最終還是硬著頭皮上了船。

“麻煩快些,趕時間。”

“好嘞,您可坐穩了!”

搖櫓一擺,小舢板靈巧離開了碼頭,向著廣闊無邊的湖麵而去。

銘湖水涼,湖麵上常年籠罩著一層霧氣。舢板一路向北而去,迎麵擦身而過的都是返航的船隻,卻少有同方向的。

她一言不發,隻守著那隻蟈蟈籠子坐在船頭,看著那不斷被破開的水麵又愈合無痕。

她並非真的不想說話,隻是心中始終壓著一塊石頭一般。她的腿又開始隱隱痛起來,但那痛相比胸口那種憋悶的感覺,實在也算不得什麼了。船尾的漁夫瞧不見她的神色,又是個健談的,一直有一搭沒一搭地嘟囔著。

“往年這時候都沒得雨啦,今年也不知是怎的了,入秋開始就下個不停。你看那邊的石亭子都淹了一半,你再看那邊那塊雲,估摸著這雨今日不下便是明日下,一下至少又要有個十天半月了…...”

對方說的是晚城這邊的方言,她隻聽得懂一半,知曉對方是在抱怨天氣,便也隻一耳朵進、一耳朵出。

兩個時辰之後,整個湖麵再不見其他船隻的影子,四周靜得隻能聽見舢板劃水的聲響。

前方依舊霧氣茫茫。舢板的速度慢了下來,肖南回察覺,盯著眼前的蟈蟈籠子、頭也沒回地指了指左前方。

“那邊。”

船家顯然有些驚訝,愣了片刻才將船向著所指的方向劃去。

“姑娘原來不是外地人?這步虛穀少有人來,您這是回來探親啊還是祭祖啊還是…...”

肖南回歎口氣,摸了摸腰間的解甲。

“我家漢子跟人跑了。聽說就是跑到這來了,我提了劍來尋,打算斬了他的腿。”

嘮叨了一路的船家瞬間便不說話了。霧氣中一時隻有女子單調的指路聲。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四周水流聲變得紛雜起來。一陣微風貼著湖麵而過,吹散開些許霧氣,顯出片刻亂流密布的水麵。

那漁夫突然便不肯往前了,站在船尾望天。

“天色不早了,我要返回去了。不然天黑了,怕是要翻船。”

肖南回起身望向霧氣深處,那裡已能聽到些許湖水拍打礁石的雜音。“應當離岸邊不遠了。就幾步路,通融一下。何況,你都收了銀子了,怎可食言?”

漁夫顯然不想通融一下,身形釘在那裡一動不動。

旁人都能走的回頭路,她可走不了。

肖南回的視線緩緩下移,那漁夫察覺她的心思,手中搖櫓握得更緊、連退了兩步。

“這也沒幾步路了。要不…...您遊過去?”

“遊過去?!”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我水性不好…...”

她的聲音還未落地,也不知那船家是當真沒有聽見,還是聽見了裝作沒聽見,下一瞬腳下舢板一歪,她便連同吉祥撲通一聲落了水。

刺骨有湍急的湖水瞬間將她沒了頂,她的腳探不到底,隻能拚命掙紮著,另一隻手還要護著手裡高舉的蟈蟈籠子,沒一會便嗆了幾口渾濁的湖水。

水裡摻著泥沙,直衝得她鼻腔裡火辣辣的疼。混亂中,她就近一把抓住了什麼東西,再也不肯放手,直到那東西緩緩升起,將她頂出水麵。

冷冽的空氣吸入肺中,她一邊大喘著氣、一麵狠狠咳了兩聲,抹一把臉上的水,她才看清屁股底下熟悉的馬鞍。

吉祥打著響鼻,隻剩半隻馬頭和一對鼻孔露在水麵上。

四周水流湍急,她方才都險些被衝走,但吉祥肥碩的身子立在水中竟還能邁開蹄子往前挪。

好吧,她收回先前的抱怨。這馬養肥了些,到底還是有些好處的。

回頭望去,那艘小舢板早已不見了蹤影。

抓著吉祥厚實的鬃毛,肖南回在一波又一波的大浪中,緩慢向著前方而去。

雲霧縹緲中,有什麼的輪廓漸漸顯出真麵目來。

肖南回抬頭望去,神情不由得一頓。

這裡並非銘湖的對岸,而是仍在湖中央。

她怎麼也沒想到,傳聞中的步虛穀竟然並非一處山穀,而是一座島。

一座坐落在銘湖湖心,隨著潮漲潮落、時隱時現的孤島。

難怪瞿氏如此神秘,就連曆代帝王都甚少能夠探訪一二。

終於走出那片急流淺灘,一人一馬爬上了岸,肖南回狼狽從吉祥背上翻下來、顧不上旁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那蟈蟈籠子。

籠子裡隻有灰白色的一隻小蟲蜷縮在籠底,早已溺死了。她狠狠一拳砸在碎石灘上,幾乎將那長久以來憋在心口的委屈與迷茫都發泄在了其中。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她便能找到他了。

他先前在沈家密道中服下的丹藥,是郝白花了些心思做出來的,除了可以令人陷入長久沉睡、免去仆呼那的侵襲,還放了些許胥蛾的鱗翅粉。那是一種散發著獨特香氣的粉末,人無法察覺,胥蛾卻能隔千裡而知曉。

瞿家長老給了她一隻,她一路便是依靠這隻比蜜蜂大不了多少的小蛾找到這裡來的。

她同這小蟲有些緣分。當初,便是它救了她一命。

胥蠶吐絲織成的布料名喚蝶落,因其韌如蛛絲、著色牢靠而聞名,便是偷過蜜的蝴蝶落過腳,都能留下花蜜的清香。

一枚胥蛹千金難求,一尺蝶落有市無價。

傳說,那胥蠶從出生那日起便在等待可以羽化破繭的那一天。但胥化繭需大旱乾燥,破繭卻要雨水充沛,過程往往需要數載,實則百隻也難有一隻化蛾,成蛾後也難尋同伴、不得繁衍,隻能鬱鬱而終。

先前她手上的那隻是那樣鮮活,一路都在不停上下飛舞著。

然而飛蛾不知道,它要見的另一隻胥蛾早已不複存在,隻留下一點翅粉在散發著香氣。它隻是一個勁地向著香氣的方向撞擊著籠龕,直到死亡來臨的一刻。

說到底,一隻小蟲尚且如此艱難,生而為人又有何底氣說自己可以稱心如意過一生呢?

與君相逢,已是猶如困於繭中千年、又破繭萬載。

結絲為報,絲纖細卻堅牢、非放下執念不可斷也。

就讓她一直向前、向前,直到撞破這命運的牢籠、亦或死亡來臨,才算終結。

肖南回沉默地攥乾滴水的衣擺,一手拎起那隻滴著水的蟈蟈籠子,另一隻手牽起吉祥,沿著碎石灘向島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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