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找個信封吧。”
手機通訊成為主流的現在,寫信留字是很不合時宜的行為,可是喻姝想不出其他更顯誠意的方法。
“可以的,隻是喻小姐,您要離開嗎?”經理幾乎要口不擇言。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因為喻姝也有點呆了,她神情遲滯了幾秒,才緩緩道“不是現在。洗手間在哪裡?”
“請隨我來。”
有長相穿著都很普通的女侍應生開始引路。
等喻姝從洗手間回來,餐桌邊布滿了星光點點,燭火點亮了,她甚至看見了水裡的一朵朵睡蓮,煙紫霧粉,伴著人工造出來的煙,她有置身仙境的錯覺。
她看了眼手機,五點半了。
鬱拾華應該還在工作,他說過一結束就會給她消息電話。
“菜單有嗎?”她扯出笑容。
“有。”
那人神情有所猶豫,答得卻很乾脆。
晚餐是趙涵事先點好的,不過女主角有要求,沒人會上趕著給喻姝找不痛快。
喻姝點了份粥。
她得吃點東西,鬼知道閻仕淮會不會整出其他花活,一想起那些泛黃的似乎能散出黴舊氣味的照片,她覺得她必須墊好肚子。
等粥上的時間裡,她從包裡掏出了自己準備的禮物。
尋常,沒有新意。
是他每日都會配的手表。
男人的禮物,永遠如此枯燥單調,特彆是鬱拾華這種物質上不可能有紕漏的有錢人。
她眼裡終於流出幾分外人看得懂的柔情和繾綣。
六點到了。
喻姝開始喝粥。
一乾工作人員看得都傻眼了。
她猶疑地看著信和禮物,趙涵剛剛消息給她,鬱總的會還剩最後一個議程,半小時內肯定結束。
他還會來這裡嗎?
喻姝看向若乾位工作人員,試探著問“雖然我知道這樣很突兀,但是煙花現在馬上可以放給我看嗎?”否則以她對鬱拾華的了解,一旦得知自己離開,怕是根本不會踏入公館。
她不免覺得可惜。
經理稍稍張大了嘴,不可置信的同時連聲道“我馬上去安排。”當然這之前,他會向趙涵請示。
喻姝將信和禮物放進包中,慢吞吞起身朝水榭外走去,那裡有條建在水上的回廊,正常來說,肯定能通往湖畔。
等她走到,煙花已然開始。
夜空被璀璨炸開,五光十色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中,絢麗無比,與一頃湖水交織成浪漫無比的水火之歌。
第一輪在喻姝怔忡又迷蒙的視線下完結了。
眼裡不可抑製地漫出了滾燙的液體,欲掉不掉地凝結在眼眶上,隻消她的心念有所動搖,便能止不住地落下。
六點十五分了。
她的手機還沒有消息。
喻姝深吸了口氣,慢慢舉起手機迎著第二輪的煙火。
事實上,第三輪的煙火才是特意經過設計,包含示愛關鍵詞的,不過在喻姝看來,前麵兩輪已足夠美輪美奐,令她感動。
她按下了朋友圈的發布按鈕。
離六點半還差五分鐘。
往回走的路上,她一連聽到手機響了兩次消息音。
一條是鬱拾華。
一條是閻仕淮。
“我開完會了,馬上過來。”
“不要再等了,趕快來我的懷抱吧。”
她拎起座位上的包,遺憾而感慨地環視了圈靜心布置的一切,起身往出口走去。
“喻小姐,你要離開嗎?”
如果說之前的點菜和要求令經理感到慌張的話,那麼這次喻姝看到他臉上顯而易見的恐慌與無措。
她莞爾一笑“是的。我會與鬱總說。”
對徐安會館而言,他們這一晚的營業收入不會有任何影響。
她毫無避諱,邊走邊撥通了鬱拾華的電話。
“鬱拾華,我剛剛喝了半碗粥,也看了兩輪煙火,這裡的所有都很好,我很喜歡。”她開口就令鬱拾華感到不安。
她極少喊過他的名字。
一般隻有逼急了才肯叫他。
她是又陷入險情了?
“喜歡就好。”名為他的生日,實為她的享受。
“我有點事要離開了,本來想把禮物和信留下給你,但我想想不太放心,還是想親手給你。”喻姝已經克服了最艱難的心理,非常流暢地與他道彆。
而電話對麵的鬱拾華剛坐上車,一股徹頭徹尾的荒謬感撲麵而來,她在說什麼?她今晚要去哪裡?
比起憤怒,他罕見地感到心亂。
什麼叫做離開?
不等他給出反應,喻姝還在繼續緩言“鬱拾華,我是喜歡你的,相信你也喜歡我。隻是,情情愛愛都隻占了我們生命裡很小的一部分,唯一慶幸的是,我們都是彼此的百分之一百。我一直很知足。”
她就這樣平鋪直敘地道出了喜歡和屬於她的表白,一字一句,都透著發自肺腑的真誠。
鬱拾華一瞬間沒有喜悅,反而挪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和名字。
“你在哪裡?”
他想儘快見到她。
比起虛無的言語和喜歡,他更在乎她真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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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的這幾句話真心實意不假,但其中的深意,也令他感到捉摸不透的傷懷,裡麵摻和著眷戀和惋惜。
“我必須去一個地方,鬱拾華,非常抱歉。我見完他,就來把禮物給你。”可能是為了不動搖自己的意念,喻姝難得主動斷了電話。
留下一串嘟嘟嘟的忙音。
鬱拾華何等果決,他沒貿然回撥,而是直接調了森琪和喻姝的定位,叫司機往那個方向開而已。
然後他繼續打喻姝的電話。
老樣子,三聲之內依舊接起。
他稍稍放了心。
喻姝覺得已經足夠辜負他的心意和準備,實在乾不出關機失聯的行為,沒必要節外生枝,讓他記掛自己的安危。
鬱拾華結合了她方才和告白無異的陳述,斟酌了下言辭後道“是碰上什麼要緊事兒了?”他可以理解,比感情重要的人事有許多,像他不也是先回集團處置事務麼,人生怎麼可能以愛情為中心。
“得去見一個人。”喻姝隻能這樣答。
“比我重要?”鬱拾華還有閒情逸致玩笑。
喻姝笑得很淡“怎麼可能。”
“他威脅你什麼了?”鬱拾華至今保持著百分百的理智,直言不諱。
喻姝握著手機的手不自覺得輕顫,又笑得有點破碎“算不上威脅,就是幫我複原了一些事情,陳述了一部分事實而已。”
往好聽了說,這叫揭露真相,使大眾不受蒙蔽。
她奢望這一切能在歲月的滾滾車輪下碾成灰塵,可惜總有那麼些邊邊角角逃過了一劫,被有心人保留在某個角落,以期將來有所可圖。
“你去哪裡?”
鬱拾華口氣加重了幾分。
“照鏡堂。”
喻姝不得已道“你彆擔心我。沒什麼危險的。”她看過,照鏡堂是個挺有名氣的養生館,甚至還開班授課。
這三字一出,鬱拾華嘴角往下了一點。
“鬱拾華,我們過會見。我到了。”
喻姝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和神態都看起來平和如正常人,可惜麵部的肌肉走向,不經意間總能輕易出賣她滿心的冰天雪地。
和徐安會館的厚重收斂相比,照鏡堂要更貼近現實,門廳明亮乾淨,喻姝隨著禮賓進入,壓根沒瞧見不遠處品茗的兩人。
兩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正是照鏡堂老板,趙舒君。
“這就是你,支支吾吾的緣由?”季清泠今兒難得抽空,那麼幾個小時的寶貴時間,既想關懷下過生日的孝子,又怕被小心眼的趙舒君嘀咕。
她腦子一轉就打電話問了趙涵兒子的行程安排,在得知兒子準備給喻姝一個承諾和告白時,笑嗬嗬地表示自己不打擾小情侶的良辰美景了。
年輕人麼。
為愛一上頭,她還是靠邊站吧。
季清泠老老實實打電話去約自己的對象。
不料以往嘴巴賤兮兮的趙舒君,一沒逮著她賣好賣乖地撒潑,二沒酸幾句他們母子的關係,一般來說,都是趁機光明正大給鬱拾華上點眼藥。
“怎麼,聽你語氣,好像很勉強的樣子?”
趙舒君不想瞞她,也不想騙她,抓耳撓腮了一會兒“如果我說,有人在今天晚上約了喻姝見麵,你信嗎?”
對麵幾乎秒懂他的意思,“在照鏡堂?”
“可不是,這大概率也是對方精挑細選的風水寶地。”趙舒君明白,閻仕淮沒彆的心思,就是希望通過他的關係,驚動季清泠。
“誰?”
季清泠淡淡問。
“閻仕淮。”趙舒君答得利落,乾脆道,“你過來看看唄,人家存心演給你看的。”
“是嗎?“季清泠從來相信自己的眼力,喻姝怎麼看都沒有水性楊花的基因,況且那人就是故意惡心人。
在她兒子珍而重之,誠意滿滿的生日當天這樣用心險惡。
“不管怎麼說,你家大孝子多半也會來,我可不想我的照鏡堂成了修羅場,我得坐鎮著視情況而隨機應變。”
趙舒君沒心思看鬱拾華的笑話,他隻是一點不想沾上屎而已。
“這還不夠?”趙舒君看著下車的人影,一路穩穩隨著禮賓而走向深處,眉頭皺緊地能夾死蒼蠅,人看著怎麼都不像是來偷情的。
倒像是……
慷慨赴死的氣勢。
“閻仕淮,應該是被他大哥和溫禾訂親的消息刺激的。”季清泠心境雖說比之平常淩亂了許多,但大體上還是不動如山。
“真訂了?這麼快?”趙舒君誇張而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