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Pith Helmet_地底世界(全四冊)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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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Pith Helmet(1 / 1)

縱是司馬灰膽氣極硬,心底也止不住有些打怵,因為他發現在黑門中坐著的人,身穿一件倒打毛的破羊皮襖,看那身形相貌都和當年的趙老憋極其相似。

六年前,趙老憋為取“雷公墨”在長沙郊外的火窯內受了重傷,一張臉都給燒掉了半邊,當時司馬灰和羅大舌頭親眼看他斃命,並將其埋葬在了亂墳崗中。此事距今已久,想來屍骨都該化去多時了,這個人又怎麼會出現在新疆?

司馬灰和羅大舌頭萬分詫異,那個烏雲遮月的仲夏之夜,螺螄橋下螢燭變幻的鬼城,墳地間蛙鳴蚓叫的淒楚,還有趙老憋臨死之際的詭異話語,又都浮現在了他們的腦海當中。

勝香鄰與通信班長劉江河並不知其中緣故,見司馬灰怔在那裡,勝香鄰就問道:“那好像是一具土賊的乾屍,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嗎?”

司馬灰心想:不對勁兒的地方可太多了……他再用礦燈照視,見那個穿皮襖的老頭兒果然已經死去,屍身坐在地上都被風化了。這具乾屍周圍儘是一堆堆的枯骨,許多沙鼠正在骷髏頭中鑽進鑽出,看那骨骸間殘留的毛發,明顯具有白種人的特征。

司馬灰讓劉江河守著擔架上的宋地球,獨自走到黑門內部,抱著步槍單膝跪地,仔細端詳地上的屍骨,就見那穿皮襖的乾屍風化嚴重,雖然皮肉尚存,但麵目已經看不清楚了,隻是身形、穿著,甚至脖子上掛的那串打狗餅、插在腰間的煙袋鍋子,都與當年的趙老憋完全一樣,心想這多半也是個憋寶的“關東老客”。

這時羅大舌頭對勝香鄰說了1968年在長沙黑屋發生的事情,勝香鄰聽後也感意外,上前對司馬灰說:“趙老憋既然早已經死在螺螄墳了,這具乾屍肯定是另外的土賊。”

司馬灰忽然想起趙老憋是個六指,即便屍體風化了,這個特征卻仍有可能保留下來,隨即用礦燈一照,發現乾屍左手緊握成拳,掌緣比常人多生出一節極細的指骨。

司馬灰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乾屍十有八九就是趙老憋,我看屍體能風化到這種程度,少說也死了三四十年了。”

羅大舌頭也覺得有些蒙了:“既然這具屍體就是趙老憋,又死在這裡幾十年了,那咱在長沙黑屋遇到的就是鬼了?”

司馬灰揣測道:“你也彆把這事渲染得太恐怖了,咱們眼下隻不過找到手指這一處形貌特征吻合,說不定這具屍體是趙老憋的先人……”

羅大舌頭不等司馬灰說完,就搖著腦袋道:“沒聽說過,這六指兒還帶遺傳的?”

勝香鄰道:“你們兩個彆疑神疑鬼地胡亂分析了,不如先看看這些人是怎麼遇害的。黑門中埋藏了樓蘭古國的無數奇珍異寶,自從瑞典考古學家在地穀中發現這個遺址以來,就有無數境外探險隊勾結土賊前來尋寶。這些土賊除了新疆大漠中的馬匪,其中也不乏中原地區的盜墓者、江西或關東的憋寶客,甚至還有青海的掘藏師。凡是聞得訊息者,無不蜂擁而至。此輩多半懂得方術,都有積年的老手段,經驗非常豐富,但不知是什麼原因,始終沒有一個人能夠帶回地穀中的珍寶。咱們沿途看見無數枯骨,幾乎都是這些土賊所留,可這地穀中空寂異常,除了少數幾個區域存在氣態衰變物質,並不見再有其他危險存在,這些土賊死得很是蹊蹺,如果不能查明他們死亡的真正原因,恐怕咱們也會麵臨一樣的結果。”

司馬灰覺得勝香鄰思路清晰、見識明白,果斷指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這條地穀裡環境惡劣,外部幾乎沒有生物存在。之後,接近了地穀儘頭的黑門,才有些沙鼠、沙蛇在啃噬死屍遺骨,看來這遺址底部有水源的傳說應當屬實。這使得空氣中二氧化碳濃度不高,能夠維持人體正常呼吸,同時也說明這些境外尋寶者和土賊的死因並非窒息或吸入有毒物質,且屍骸間並無明顯外部創傷,也不像起了內訌互相殘殺而亡。可這數十年間,為什麼從沒有人將樓蘭古國的珍寶帶出地穀?

司馬灰完全想不出什麼頭緒,對趙老憋的情況也無法多做深究,隻好動手翻看附近枯骨身邊的背包,想從中找到一些線索。

三人搜尋了一陣兒,發現這具酷似趙老憋的乾屍與周圍那些白種人骨骸應屬同夥,因為他們攜帶的背包相同,裡麵所裝的乾糧、火油、木炭等物也完全一樣,應該是一支來自法國的探險隊。法國人雇用了這位關東老客,到這大漠戈壁中來憋寶掘藏,背包口袋裡都裝了鑲嵌著寶石的黃金匕首、玉石麵具、瑪瑙酒壺,也數不清有多少珍異之物,顯然是已經得手了,卻在返回的時候,突然全夥倒斃在了途中。

那具酷似趙老憋的乾屍,可能是由於脖子上吊了一串“打狗餅”,蟲鼠蛇蟻難以接近,才漸漸被地穀中的陰風化為了乾屍,而他的同夥卻隻剩下一堆森森白骨了。

三人越看越覺得事情撲朔迷離,這些死者都沒受過外傷,要是中毒身亡屍骨不會呈現這種顏色,老鼠也不會在它們周圍爬動,思來想去無非隻有一種可能:這十幾個人的心臟同時停止了跳動。

羅大舌頭覺得好奇,蹲下去撿起一柄黃金匕首,拿在手裡就舍不得放下了。他也不會鑒彆古物,隻學著樣子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兩嗅。

司馬灰心想:吃飽了撐的,聞這東西乾什麼?於是皺眉問道:“這東西能有什麼氣味?”

羅大舌頭也不知應當如何形容,就說:“跟人民幣一個味道。”

司馬灰嚇唬他說:“以前常聽人講,在大漠滾滾黃沙之下有座遍地都是金銀珠寶的死城。誤入其中的人們要是心存歹念,撿起了城中寶物妄想據為己有,就會被惡鬼纏上,晴天白日裡也要飛沙走石,本來筆直的道路全都變成了迷徑,將人活活困死在城中才算罷休。這些法國探險家和憋寶客死狀極是古怪,可能也遇到了樓蘭古國的神秘詛咒,羅大舌頭你要是想多活幾天就得留神點了,可彆舍命不舍財。”

羅大舌頭說:“你怎麼又搞這套唯心主義言論?以我參加考古工作多年的經驗來分析,這沙漠裡有種蟲子,它們死後變成了蟲子乾屍,一接近活人的氣息就會活轉過來專要吃人,這些法國人多半都是被木乃伊蟲子鑽進屁眼裡給咬死了。”

勝香鄰見這二人又開始練嘴皮子了,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輕歎道:“要是宋教授意識清醒,他肯定能發現這些人的死因。”

這時,羅大舌頭又從地上撿起一頂鼠灰色的圓殼帽子,拍去上邊的灰塵,對司馬灰和勝香鄰說:“這種帽子不錯,比咱這又沉又悶的柳條帽可好多了,咱拿彆的不行,拿幾頂帽子總不犯忌諱吧?”

勝香鄰心想:這倆人都跟拾荒的一樣,怎麼什麼都撿?她要過帽子來看了看說:“這是法國軟木盔,前幾年我在華僑農場看到有人戴過這種帽子。”et’,也稱軟木帽或軟木盔,都是以上等木髓灌膜壓製而成,非常輕便耐磨,透氣和保護性能良好,防水防火,適於叢林和沙漠等各種環境,近似於北越士兵配戴的草綠硬殼陸軍帽。當年駐防在緬甸的英國軍官到野外狩獵就喜歡戴這種帽子,如果安裝上風鏡和礦燈,它的勤務效能絕非僅適合井下作業的柳條帽可比。”

司馬灰見那些法國人的軟木帽在乾燥的地穀中保存完好,就讓羅大舌頭多找了幾頂,交給通信班長劉江河擦乾淨了,分給眾人替換笨重的柳條帽,又收集了枯骨旁散落的背包,找到裡麵裝有火油燃料的鐵罐子,以及法國人身上挎的獵刀,全都取出來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劉江河畢竟是部隊上的人,他可沒有司馬灰和羅大舌頭這一身遊擊習氣,遲疑道:“大哥,咱們用外國人的東西,這……這不太好吧?”

羅大舌頭瞪眼道:“虧你還是個班長,卻跟個土包子似的,連這都不懂?當初毛主席去重慶談判不就戴的這種帽子嗎?想當初我羅大舌頭在緬北參加世界革命,那穿的是美國華盛頓牌軍用膠鞋,專抽英國紅牌香煙。當時我們繳獲的罐頭、咖啡都堆成了山,好多人一開始並不習慣喝咖啡,覺得像中藥湯子,可我一喝就喝上癮了。後來我才琢磨明白,我爹以前在太行山抗戰時跟日本鬼子麵對麵甩大刀片子,身上從頭到腳都是東洋貨,後來部隊闖關東駐紮到哈爾濱,又跟老毛子軍官學跳交際舞,戴明斯克手表,穿貂皮大衣,住白俄羅斯小洋樓,吃蘇聯西餐,像什麼紅菜湯和罐燜牛肉,那都是經常要品嘗的。看來這在我們老羅家那是有光榮傳統的,彆忘了毛主席是怎麼說的,這就叫洋為中用啊!”

劉江河聽得無言以對,他也想不出反駁這些話的道理,隻好按照羅大舌頭的吩咐,整理出軟木帽,替換了風鏡和礦燈。

司馬灰則趁這工夫,在那具形貌酷似趙老憋的乾屍懷中掏出了幾件零碎事物:先是一塊純金的法國懷表,精致非凡,擰滿了發條還能接著用;另有個瓷瓶裡裝著黑色藥粉;又有幾枚暗紅色的珠子,像是用朱砂混合雄黃製成;還有一捆“八蓬傘”,那是跑江湖的叫法,官名稱為“火折子”,一般夜行人才帶,也是最原始的“信號燭”;最後又找到個黑布包,裹得裡三層外三層,裡麵是本紙頁泛黃的古舊冊子,扉頁都已殘破不堪了。

司馬灰是想找些能證明此人身份的東西,見有本古冊忙在燈下翻開看了起來,滿頁都是蠅頭小字,配有離奇古怪的圖畫。僅粗略一觀,也知其中所載都是憋寶的方術和法門。等翻到最後一頁,司馬灰就覺腦袋裡邊“嗡”的一聲,這身子就好像掉在冰桶裡了——原來這具遺體生前的身份,就是趙老憋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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