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是新帝下的指令。
他高坐在養心殿的龍椅之上,狀似不解與煩悶的用手中的珠串敲了敲頭:“愛卿,這可怎麼辦才好,你真會給朕出難題,那不止是你的父親,更是朕的半個帝師,朕該如何處置他啊!”
陸從袛跪在下堂,麵上沒因為他這話起半點波瀾,隻是忍了又忍,到底還是沒控製住在心裡嗤笑一聲,等著他繼續演下去。
“真是叫人頭疼,陸相當初跟著父皇一起治國平天下,可是有從龍之功,怎得會做出如此天下大不韙之事,叫朕痛心疾首,實在難過!”
陸從袛抿了抿唇,沉聲為新帝遞上一句話:“陛下乃聖德明君,合該斬奸佞、除小人,臣願做陛下斬奸除惡的兵刃。”
新帝麵上擺出明顯的吃驚:“你、你竟要親自動手,那可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可知朝中——”
不等新帝說完,陸從袛便開口打斷他那些虛話,直奔正題。
“陛下,臣願領命,查抄陸家,還天下學子一個公道。”
台階他已經給遞了過去,新帝麵上閃過一絲不愉,但很快被壓了下去。
也不知他這份不愉是因為自己假模假樣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還是因為陸從袛已經看透了他的打算。
但無論如何,他都順著去下了一道抄家的聖旨,親手交給陸從袛。
舍不得老臣的是他這個皇帝,而親自動手抄家、挨著忤逆不孝罵名的,便是雙手接著聖旨的陸從袛。
新帝親自上前,單手將聖旨放在陸從袛攤開的雙手上,他要接過,新帝卻重新握緊:“從袛啊,你是聰明的,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你心裡應當很清楚。”
陸從袛握著聖旨的手緊了緊,但卻沒答話,等著他的後文。
下一瞬,新帝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凡是留個餘地,也不要做的太過了,他畢竟還是你爹。”
新帝的手慢慢鬆開,聖旨被陸從袛捏在手中。
這是陛下親自所寫,上麵蓋的並非是禮部的章,而是新帝私章,與尋常的聖旨全然不同。
這聖旨如今還算是聖旨,但若是日後事情有變動,說不準哪日陛下想收回這份聖旨,隨便啥兩個養心殿的太監,就能將假傳聖旨的罪過記在陸從袛頭上。
陸從袛眼底閃過決絕:“臣,接旨。”
所以,他要在他的權利之內,儘可能將事情做絕。
秉融公公清點了些禁軍,許諾一並叫陸從袛帶過去,畢竟這抄家的事,不帶幫手哪裡行。
外麵的雨水並不能阻撓他,他翻身上馬勒緊韁繩,在宮中行馬,可以說是無上殊榮。
挺立的身形早高馬之上,惹得宮人門忍不住去瞧,即便是宮規不準許宮人互相攀談,但到底還是有人忍不住打聽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事情傳到陸從璟耳中的時候,他已經顧不得打傘,踉蹌著往家中的方向奔去,卻隻遙遙看見遠處陸從袛打馬而過,步子半分不停歇。
“大哥!”
他高喊了一聲,卻是隱匿在了雷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