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塔寧踏上機甲,他的腳步變得緩慢沉重,甚至不太敢繼續前進。
裡麵很安靜。
這是不好的訊號。
他的眼珠慢慢轉動,視線掃到控製台前的駕駛位,定格在某處。
他慢慢走近赫嘉。
赫嘉閉著眼,仿佛隻是睡著了。
阿塔寧慢慢合上眼睛,隻需要一眼,他就判斷出這具身體已經死去。
赫嘉外表無損,心臟已經潰爛,和赫爾南多一模一樣的死法。
阿塔寧後退幾步,又一次,因為他的錯誤失去了赫嘉。
當他殺死赫爾南多的同時,他亦殺死了赫嘉。
他跳下機甲,倚靠在上麵,眉眼冷淡,心緒複雜,仿佛聽見了時間緩慢流動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了其他的聲音。
“上將。”是他的副官。
阿塔寧轉頭看他,眼眸落點又不在他,他張了張嘴,聽見自己在說話。
他的聲音還是一貫的冷淡,帶著發號施令的疏離“收拾一下吧,赫爾南多的屍體帶回帝國,赫嘉……交給查爾斯。”
隻是一具過去赫嘉的屍體。
副官愣了愣,他才處理完軍艦自燃的事情,那些星盜都被緝拿了,赫爾南多是被上將就地格殺了?
那赫嘉閣下?
死於赫爾南多之手?
良好的職業素養還是讓他很快點頭“好的上將。”
阿塔寧壓了壓軍帽的帽簷,遮住半張臉“回去吧。”
不是所有的錯誤都有修正的機會。
在社交場上,他可以失敗無數次,亞當斯家族會為他兜底,他隻需要學會從失敗中吸取教訓,下一次不再失誤。
在戰場上,他也可以失敗無數次,他的天賦和運氣總可以給他一線生機,隻要他還活著,就可以再次爬起來。
而他在這條道路上運氣並不夠好,也沒什麼天賦,他做的很差,隻是一次失誤,一些猶豫,就讓他再也沒有機會。
或許真的如他雄父所詛咒的那樣,他本該如此。
……
亞當斯家族的主宅很大,占地麵積很廣,阿塔寧是在這裡出生的。
這裡是華麗冰冷的牢籠,那時候他隻是一顆蛋,外表有著豔麗複雜的紋路,金色和銀色的光芒交織,表明他是一隻雌蟲。
他在雌父肚子裡的時候就有意識,絕大部分時候他很安靜,儘量不去打擾他的雌父,因為他的雌父很忙。
他的意識從來沒有接觸過他的雄父,仿佛他的雄父並不存在。
直到出生也沒有感受到過雄父的氣息。
怎麼會呢?
安置在防護罩內的雌蟲蛋奮力一跳,防護罩沒有一點變化,他堅持不懈的撞擊,一下又一下,終於防護罩被它撞出了一道裂縫,他滾下去,感覺到一陣顛簸,差點磕破外殼。
阿塔寧憑借直覺開始滾動,樂此不疲的探索這座冰冷的巨獸內部。
最終停在一個被鎖起來的房間,裡麵有吸引著他的東西,但是他沒辦法進去,他隻是一顆蛋,連門把手都夠不到,更彆說打開這扇門。
他隻好藏起來,等待這扇門打開的時機。
等到他都快要睡著了,也沒有等到這扇門打開。
他不得不閉上眼睛,睡著了。
尚且在蛋中的蟲族總是需要睡眠來積攢力量,才有足夠的能力破殼。
直到溫暖的懷抱讓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他看見了自己的雌父。
他的雌父抱著它再次回到了放置他的房間,將他放進新的防護罩裡麵。
眼見自己的雌父就要離開,阿塔寧頓時急了,他蹦蹦跳跳試圖引起他雌父的注意力。
他雌父垂下眼簾,看著他,那雙一貫冷靜冰涼的金眸泛起些許波瀾“你想見你雄父?”
阿塔寧明白了那股吸引自己的氣息是來自哪裡,他蹦躂了一下表示肯定。
他雌父扯出一個笑容“你不會想見到的。”
然後無情關上了防護罩,離開了這個房間。
又陷入了安靜,阿塔寧隻好閉眼睡覺重新積攢力氣。
阿塔寧很聰明,經過他堅持不懈的嘗試,他逐漸探索出如何省力破開防護罩,那扇門什麼時候會打開,又會有誰進去。
他終於如願以償進入了這個神秘的房間。
房間整體白色,從天花板到地麵,從床鋪到桌椅,都是純白色,裡麵很簡單整潔,銳利的部分都被軟皮好好包裹起來,整個房間都沒有任何鋒利器具,也沒有任何可以吞下的小物件。
連家具也很少,隻有必要的,吃飯的桌椅,放衣服的衣櫃,睡覺的床。
蛋滾動在鋪滿純白地毯的地麵沒有任何聲音,但是阿塔寧看見被子裡凸起來的一塊位置動了一下。
他看見柔軟長長的像陽光一樣燦爛的頭發從被子裡傾落下來,然後像在被子裡蠕動一樣緩慢地轉向他的方向,一張如明媚春光的蒼白的臉露了出來,飛揚的眼尾,長長的睫毛像蝴蝶振翅一般張開,灰色的瞳孔木然的看了他一會。
然後修長白皙、骨骼勻稱的腿慢慢伸了出來,純黑色製品的腳環更顯的腳踝纖細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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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從他身上滑落,露出單薄的肩背,他穿著白色的寬鬆長袍,慢慢踩到地毯上,隨著他的走動,冰冷鏈條也拖在地上,像蛇一樣蜿蜒曲折。
他一步步靠近阿塔寧,然後在他麵前蹲下。
阿塔寧呆呆的看著他,隻需要一眼,他就知道這是他的雄父,這是來自血脈的羈絆。
這個男人像華麗精致的易碎品,仿佛一點點磕碰都會讓他碎裂。
冰涼的指節一寸寸撫摸過雌蟲蛋上麵的華麗紋路,他的手很瘦很長,上麵青筋明顯,修剪圓潤的指甲,無法造成一點痛意。
隨著他的撫摸上麵亮起光芒,那點金銀交織的色彩隨著他的指尖位置而變換。
阿塔寧沒動,來自雄父的撫摸讓他感到滿足,不忍心有任何破壞。
男人瘦弱的手臂抱起他,因為這動作臉色變得紅潤了些,不再那麼蒼白。
阿塔寧想掙紮一下,不想他費勁的抱住自己,但是呆在他懷中的感覺太好了,隻好保持不動。
男人抱著他來到桌麵,桌角被軟包包裹,沒有任何尖銳的物品。
男人麵色沒什麼波瀾,他將阿塔寧舉起,慢慢舉過頭頂。
阿塔寧有些迷茫的看著他的行為,他想動一動,又怕砸到男人。
男人鬆開手,阿塔寧被拋向空中,微微破空聲,弧線的最終點是桌角。
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撞了上去,聽見了微弱的哢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