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身托跡的手段太快,可比庾元童劉傳玉之流的瞬息挪動要快太多,那是能比肩神足通的存在。
王翡隻來得及微微挪步,手中龍雀大環倒持,後心傳來無傷大雅的疼痛,感到劍勢就要橫移。
王翡當機立斷,胸膛血肉被硬生生從內掰開,撕扯出一道貫穿的口子。
比長劍寬不了多少的環首刀刺入,好似刀歸鞘一般。
刀劍與劍尖輕點,蘇枋的劍勢被阻,氣勢在王翡胸膛炸出一前一後兩朵燦爛血花。
蘇枋不禁感到一陣驚訝,自己的長劍被血毒和刀勢汙穢了,變為凡鐵。
她沒想到這‘何肆’的手段居然如此詭異。
蘇枋後退一步,又是從芥子物中取出一把品秩不高不低的長劍。
燭天趁機一拳砸中王翡麵門,打散了他眼眶中的兩汪血泉。
王翡以一對二,即便險象環生,卻依舊留有餘地。
霸道真解的本源紅丸馳援而來。
被蘇枋一劍從中剖開。
血霧氤氳,播穅眯目,王翡置身於此,卻是如魚得水。
感覺到那人槍具動的氣象由遠及近,卻是槍勢比人快上不知凡幾的動靜,王翡隻覺身前那拳頭化掌如鷹爪扣入自己頭顱的燭天道友的性命,已經如沙漏般開始倒數。
當然也不一定非得是他。
除自己這邊三人之外的其餘八人,各自為戰,誰也沒有管誰。
王翡知道,自己這邊行有餘力的至少有兩人,卻是並不分心,這點讓他十分開心。
忍不住地發出一聲輕微呻吟,真是快哉!
天空之中,戴平對上青矜,兩人都是劍客,劍術之爭,自然是形而下者,雖然洶湧異常,但是講究氣象糾葛,卻是差遜一些。
如意焰花上師對上澄心和尚,王翡不是何肆那等沒見識的,如意焰花上師身上的白色僧裙,看似樸素,其實是由蓮花絲織就,一件僧衣就要十萬八千的蓮花根莖中的纖維先擰成絲線,再紡織成布,量體裁衣,華貴無比。
相傳佛陀踏出第一步時,世間所有蓮花一同綻開,能穿著蓮花寶衣的僧人,自當是貴不可言。
還真是窮奢極侈,若是在化外有靈氣孕養,高低也是一件品秩不差的寶衣。
如意焰花上師化身大黑天,依“大黑天神法秘密成就次第”之法,修習藏密之人,對大黑天法頗為重視,此法至為秘密,非入室弟子不傳,甚至於付予萬金也不輕傳。
這會兒不再是二臂,而是三目八臂,這絕對不是這密宗和尚的單純法相,隻是以大黑天無量鬼神眷屬,擅飛擅隱之能化解謫仙人飛身托跡的神通。
這位曾經的三品跌境下來的灌頂國師,名不虛傳,或許自己要將他的排名往朱全生前頭挪一挪了。
澄心和尚寶相莊嚴,七寶粲然,如意焰花上師大黑天法相身後赤炎焚天,兩人戰作一團,難分難解,好似煌煌大日撕扯漆黑長夜。
兩個和尚,倒是麵色恬淡,若是看不見此番生死鬥,倒是叫人覺著他們正在參禪飲茶。
朱全生對莊歡,黃金璀璨的金身不再外化,神光內練,卻是將其眼耳口鼻染成金色,朱全生毫無憐香惜玉之意,要比歲數,自己在這等仙家麵前,估計還是黃口小兒。
兩人皆是拳腳對敵,呼嘯成風,朱全生的手段信手拈來,無愧是活道藏,頻頻出新,叫莊歡的眼睛和身子同樣應接不暇。
這也是其中最無仙氣的一對纏鬥。
劉傳玉對樵風,倒是有些難以名狀,劉傳玉若是在天符帝身邊,自然三品巔峰,要是還有機會再戰一場,必定不會遜色那北狄二品武人的息長川,如今重回三品,境界看似是跌落的,其實有增無減,而且實力比起之前,倒是相卻不遠。
老道樵風應該是丹鼎派的高功,其教主張儒、釋、道三教合一,儒門釋戶道相通,三教從來一祖風。
這人若是與儒釋道兼修的朱全生一戰,倒是可以相互印證。
樵風道爺與劉傳玉,彼此拆解招式,你來我往,卻是難分高下,氣象最為洶湧,若非劉傳玉得炎禧皇帝的一臂之力,現在已經落入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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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機如潮,十裡草木皆是簌簌抖動,無有立者,甚至朝奉城都有所波撼。
除了戴平那邊稍稍遜色些,其餘皆是旗鼓相當。
甚至朱全生那邊,隱隱有些壓勝。
王翡的點兵點將,還真不是隨意為之,皆有深意。
十一人氣象,呈光怪陸離之色割據天空,都是如火如荼,煌煌熠熠,好似數日高懸,就要燒破這天。
這一日在離朝史上,被記載為炎禧元年,八月十四,數日高懸,天色猶若有火,五光十色,天搖地動。
紫禁城中,八月天卻披了一件氅子遮住斷臂的陳含玉站在倒塌的奉先殿前,麵色晦暗,輕聲歎息道“天旋地轉日再中,天子卻坐明光宮……”
袁飼龍立其身後,沒有說話。
庾元童如影隨形,陳含玉並不轉身,開口問道“袁老,你這傷勢是要比看起來嚴重些啊?”
袁飼龍聽著他的譏誚,假裝聽不懂,問道“陛下此話怎講?”
陳含玉笑道“若是還能有氣力蹦躂的話,袁老怎麼不去蹚渾水了呢?”
袁飼龍反問道“都說是渾水了,我乾嘛要摻和呢?”
陳含玉搖頭歎息,“可袁老這些時日的所作所為,真是哪都有你啊,這叫我有些心力交瘁啊。”
袁飼龍笑道“你現在是成了真龍天子了,看我不得了?”
陳含玉笑著搖頭,不答反問,“你說這次,何肆是死是活?”
袁飼龍直接蓋棺定論,“就算你再如何高看何肆,也不該小瞧劉景摶啊。”
陳含玉聽著轟隆雷鳴不斷,又是看到光華閃耀半邊天,不禁感歎道“外頭的動靜真不小啊。”
袁飼龍卻是不以為意道“和李且來上一次進宮相比,小巫見大巫了。”
陳含玉有些肉疼道“袁老上一次出手,賠掉了我炎離近十年國運,如今作態,還真是雲淡風輕,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啊。”
袁飼龍笑道“你活著不就好了,你如今春秋鼎盛,再給離朝延續個五六十年國祚,不是難事。”
陳含玉有些故意找茬道“有沒有可能,上一次,袁老你不出手,李且來也不會出手?”
袁飼龍輕哼一聲,“你我心知肚明,現在和我扯這些有的沒的,這是要秋後算賬?”
陳含玉搖搖頭,“得人恩果千年記,我可不是背信棄義的小人。”
袁飼龍卻是沒有一點兒多想地直接點頭,說道“你的性子我了解,真記仇的話,隻會腹中計較,哪會宣之於口?”
陳含玉還是搖頭,他不信袁飼龍沒有聽懂自己的暗諷,他又不是何肆那傻子,揣著明白裝糊塗是吧?那就有些寵不起來了,
陳含玉說道“但是恩情也有耗光的一天,袁老,最近彆再鬨騰了。”
袁飼龍點點頭,輕聲敷衍道“行行行,我知道了。”
……
與此同時,天邊隱約雷鳴,劫灰槍破界而來。
王翡頭骨被燭天抓出五個指印,卻是不以為意,反倒笑道“有種彆鬆手。”
他甚至將左手覆蓋上去,蓋住燭天的手,五指不夠,那就再加五指,十個指頭扣在堅硬的顱骨之上。
燭天麵不改色,就要再度發力捏碎這顆還算堅實的頭顱,王翡卻是發笑,真當這頭是麵團捏的?
本源紅丸崩碎的血霧漸漸稀薄,代表霸道真氣回歸身軀,王翡的雙眼漸漸有神起來。
燭天見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蘇枋見機,劍如匹練,直刺王翡。
王翡直接鬆開龍雀大環,之前身上被自己和蘇枋撕裂的胸膛伸出一隻血手,握住龍雀大環。
尤其操縱施展削腐刀法中的掠脂斡肉一式,瞬間化作一道道血色刀罡,直衝蘇枋而去。
王翡忽然覺得一條手臂有些怠慢這位仙子了,於是又是七條血手顯化,各自血氣化刃。
蘇枋隻見眼花繚亂的血光襲來,匆忙間撤劍回防,王翡身上八臂揮舞,每一條手臂都是一招斫伐剩技的刀法,同時猶如一台繅車,血刀不如龍雀大環犀利,卻是鉤織成絲,瞬間叫蘇枋後撤,這才免於陷入血絲之中。
王翡有些得意,要是換做何肆施展,可沒有這一心八用的手段。
燭天剛要開口,王翡施展老趙那邊學來的鑼鼓經,周身血色縲絏纏繞捆縛,打得一拳開,開台鑼鼓,緊鑼密鼓,收鑼罷鼓。
在燭天顧及顏麵沒有當即後撤之時,王翡一小套打鬨台已經完事。
單臂百拳落在其麵門。
“你真的是……”
燭天一開口,王翡就直接一口唾沫釘吐入其口中。
燭天靈氣一掀,麵前風幕自現。
王翡當即施展素手把芙蓉秘術,使其靈氣阻塞一瞬,逼得他隻得緊閉雙唇。
燭天有些懷疑眼前之人的身份,該不會也是什麼宿慧轉世,並且悄然覺醒了吧?
這等處變,就算打娘胎裡出來,未學走路,先學殺人,一年殺夠百十來個,也不夠他養成這等近乎本能的隨機應變。
同時王翡一腳撩陰,卻像是踢在一塊金鐵之上,心中難免惡趣道,這燭天道友果真是由釋轉道,身上這象馬陰藏相還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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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象馬陰藏,就是男根密隱於體內,如馬陰之相。此相是由斷除邪婬、救護怖畏大眾而感得,表示壽命長遠,得多弟子之德。
這燭天道友轉的怕也是全真道,那裡規矩多,不娶妻室,不茹葷腥,為出家道士,所以才能這般契合,道法神通信手拈來。
燭天盯著‘何肆’,在其出拳之前,已經悄然施展花開頃刻的手段。
頭頂有千朵金花,瓔珞垂珠,絡繹不絕,光芒萬丈。
比朱全生的無漏金身也不遑多讓了。
至於為什麼不施展飛身托跡的神通,那是因為即便是宗海和尚施展神足通也有間隙,這些謫仙人,其實不過血肉凡胎,隻是暫時得了些靈氣而已,自然不能將飛身托跡的手段無間瞬發。
之前兩次吃癟的蘇枋,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是燭天覺得花開頃刻並不完全保險,能躲開,自然就不硬接。
他顯然是要留這一道神通麵對那杆劫灰槍,如此王翡可就大有可為了。
王翡出拳之時,忽然一愣,想到這老家夥是由釋轉道。
飛身托跡是一神通,神足通又是另一神通。
看似一樣,其實大有不同。
當即狐疑起來,這燭天道友還真是心機深沉啊,他多半有兩次瞬閃挪移的機會,卻是在自己麵前藏拙呢。
他應該沒有這麼快看穿自己的身份才對,所以這就是烙印在骨子裡的謹小慎微了。
說難聽些,就是貪生怕死,偏偏這樣的人活久了,也能修行到高處,而這樣的人到了高處,可就愈加不容易死了。
不怕,王翡心念一轉,那就先不殺他了。
殺那戴平對麵的青矜道爺吧。
到時候戴平和蘇枋兩人半斤八兩,自己配合項真殺了這位燭天道友。
再順帶找個機會,叫那如意焰花上師“壯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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