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的腳背比常人高一些,腳心自然彎出一個弧度,微胖。他素來是個四體不勤的,軟軟的腳心去踩住阮鴻飛細白的腳麵,真是沒天理,連腳都比他的好看。明湛一心二用,追問阮鴻飛,“飛飛,你是怎麼認出韃靼家的三王子來著?”
人家王子特意裝成來使,哪怕明湛覺得這小副使生的挺軒昂俊俏、人模狗樣的,也看不出這小子王霸之氣側漏啥的,更沒往王子身上想,還是阮鴻飛悄悄提醒明湛的。以至於,明湛今晚著實出了回風頭,震懾了韃靼使臣。
連大鳳朝的親貴都給明湛哄的一愣一愣的,私下都說,“陛下有識人之明哪。”咱們就沒看出來。
或者許多人有另一層的想法,雖不便宣諸於口,心底對明湛卻是更加敬畏了。
“他小時候我見過一回,雖說人長大麵貌會有一定的變化,多看幾眼自然能認出來。”阮鴻飛歎道。
明湛頓時不樂意了,醋道,“你這是什麼口氣啊!是不是特遺憾沒多見幾回啊!看他長的,哪裡跟得上我呢。”掐指一算,王子小時候,明湛心下若有所悟,小心的盯著阮鴻飛問,“飛飛,你是不是特喜歡小孩兒啊!”難道是戀童!要不怎麼在他小時候,他家飛飛就格外關照他呢!
“刁惡,嬌氣,哭包。這世上還有比小孩兒更討厭的東西嗎?”
阮鴻飛將拿從腳盆裡拿出,便有漂亮的侍女捧著柔軟的布巾小心溫柔的擦乾。阮鴻飛掀開被子上床,笑看明湛一眼,“不過小孩兒們大部分都比較喜歡我是真的。”
明湛沒理會阮鴻飛的挑逗玩笑,悶著腦袋再掐指一算,頓時心生不妙可不是,從魏寧算起,那會兒毛還沒長齊做了件對不起他家飛飛的事,惦記了小二十年;再看如今那個啥狗屁三王子,也是小時候認識的!
明湛更不放心了,甩了甩腳上的水,轉身跟著爬上床,弄了床上一溜濕,阮鴻飛拍他屁股,“跟你說過多少回了,把蹄子擦乾再上床!”以前明湛追求阮鴻飛(魏寧)時,恨不能往自己臉上貼上二兩金子,一舉一動都極小心,生怕討阮鴻飛的嫌。如今人到手了,明湛漸漸露出憊懶的本性來,譬如,不擦腳就上床。
明湛將腳往被子上踩了踩,“乾了乾了!”對屋裡的侍從道,“你們都下去吧,不用人守夜。”一扯阮鴻飛的被子,死皮賴臉的鑽進去了。
阮鴻飛摸明湛軟軟的肚子,“早些睡吧,折騰了一整天,不睡麼?”
“你跟那個三王子沒什麼吧?”
“一肚子的男盜女娼。”阮鴻飛奚落一句,“你動動腦子,我就見過那位三王子一麵兒,能有什麼?”
“什麼時候見的麵?”明湛哼了兩哼,“沒事兒,你去見人家小王子做什麼啊!就是你在平陽侯軍中的時候,人家韃靼王子也不是說見就能見的吧?”
“你知道昭和公主的事嗎?”
“嗯,先帝時和親韃靼的公主麼。”先帝有七個女兒,除了現在敬敏長公主、福昌長公主、泰陽長公主,餘下的早早過逝了,連後嗣都無一個。這位昭和公主最命薄,去了西北草原。
阮鴻飛歎道,“除了以前廢太子身邊的阮良娣,我還有一個姐姐,就是昭和公主了。”
“其實一開始阮昊豐並不知姐姐與我的身世,廢後方氏偶然得了這消息。她一直忌諱我,便將此事告訴了阮昊豐。在後來韃靼使臣為可汗求娶公主時,母親已經過逝了,阮昊豐便將姐姐獻了上去為先帝解憂。為了取信方氏,再把大姐姐送到了太子良娣的寶座。”阮鴻飛想到如今阮昊豐生不生死不死的模樣,就無比的痛快,唇角勾出一抹淺笑。
俄的神誒。
明湛乍聽此八卦,興致非凡的問,“那先帝不知道昭和公主是皇室血脈嗎?私生女也是女兒哪!”這種和親向來是拿彆人閨女充數的啊,聽說先帝可是個心軟的。
“姐姐本來就不是先帝的女兒。”
明湛眼裡放出光來,“也不是阮侯的女兒?”
阮鴻飛沒說話,明湛問,“那阮鴻羽是阮侯的親生子麼?”
“鴻羽是。”
天哪,還有比阮侯頭上的帽子再綠的帽子嗎?明湛認真覺得,阮侯不僅僅帽子是綠的,連腦袋都是綠的!
明湛見阮鴻飛臉色抑鬱,勸阮鴻飛道,“你看,阮侯早就遭報應了。”難怪會變態呢。擱誰身上誰受的了啊!
這會兒,明湛也不醋了,問阮鴻飛道,“你後來去看過昭和公主麼?”
“去了。”阮鴻飛歎了口氣,“我去的時候姐姐已經病重,後來待姐姐過逝,我便將嘉睿帶了回來。”
“天哪,原來阮嘉睿是韃靼可汗的公主!”聞此驚天秘聞,明湛先感歎一陣,又唏噓,“你還去偷人家孩子啊!”人販子。
阮鴻飛心中那點兒鬱悶給明湛的大驚小怪攪的煙消雲散,聽到“偷孩子”的話,忍不住在明湛屁股上掐了兩把,恨恨道,“那本來就是姐姐的女兒,也是我的外甥女了!”自己家孩子,怎麼能說是偷呢?
明湛心道,把人家孩子從第一監護人的親爹身邊兒弄出來,這不是偷,什麼是偷啊!晃晃腦袋,明湛不解道,“那你乾嘛把咱外甥女交給阮家啊。”
“我千裡趕回來,還未來得及安置嘉睿,就出了意外。”
明湛心知阮鴻飛最不願提及與廢太子之事,忙另找一話題道,“你以前不是跟我說出事前,你跟魏寧在郊外莊子上修補字畫兒,兩個月都沒回家嗎?”
“蠢才蠢才,那不過是糊弄外人的把戲,不然,我哪裡脫得開身去西北呢。”阮鴻飛揉著明湛的麵團兒肚子,輕聲道,“你也動動腦子,莫非你倆賤人爹是傻的,彆人不知道我的來曆,他們定清楚的。若嘉睿真是我的女兒,怎麼可能讓你去娶她呢?”
明湛心裡想的卻是另一事,美滋滋的問阮鴻飛,“你是不是那會兒就喜歡上我了,要不怎麼騙我說阮嘉睿來曆不明呢?害我誤以為……那時,我母親相中的其實是阮嘉睿,並不是晨思,若不是你橫插一杠,嫁給我的肯定是阮嘉睿。”
阮鴻飛捏捏明湛的屁股,沒說話。
明湛見阮鴻飛默認,歡喜的嘎嘎笑了兩聲,摟著阮鴻飛就要為所欲為。阮鴻飛抓住明湛做怪的手,“早些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明湛放下一顆心,蹭蹭阮鴻飛的臉,打個哈欠,嘟囔道,“阮侯養了阮嘉睿這些年,你說他不難受麼?”
阮鴻飛模糊的聲音中似含著無數歎道,“這就是官場了。”
官場中哪有絕對的愛與恨,存在的不過是利益罷了。譬如阮昊豐,再如何恨昭和公主與阮鴻飛,都將這二人犧牲的恰到好處,不但報了綠帽之仇,且為家族贏得多少數不儘的好處,真真是損人利己了。再從另一方麵想,阮昊豐不可能喜歡阮嘉睿。不過,阮嘉睿的身份卻可以為他帶來非凡的利益,所以,這些年,他給阮嘉睿的待遇更勝於親生的女兒阮晨思。
阮鴻飛帶著另一張臉再次回帝都時,發現阮嘉睿成了自己遺腹女,身邊還有鳳景乾悼亡他假惺惺的派去的宮女時,而阮昊豐一臉愛之如寶的豐富表情,方陡然發現,原來世界還有另一番麵目。
摟住明湛不細的腰,阮鴻飛摸了摸明湛瑩潤的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