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難為!
沈拙言對太上皇陛下其實並不大了解,不過,短短半月,太上皇老人家在沈拙言心目中已經上升到了天神一樣的地位。
連著三期,衛太後都要求《皇家報刊》報道太上皇在位時的英明神武的形象與事跡。沈拙言就是吃這碗飯的,故此,在沈拙言的生花妙筆下,太上皇成功的由人類進化到天神等級。
衛太後此舉,朝中清流無不稱讚。
就是李平舟等人對於衛太後的偏見也有所好轉,起碼這女人的是非觀還是不錯的。
這幾日,李平舟的臉色不大好,有些憔悴。倒不是被政務累的,完全是家暴的問題。
自從朝臣提議給皇上立後衝喜,青鸞公主身份不行,,那是外族人,一個貴妃的位子就是抬舉了。然後,衛太後就選了李平舟的女兒,其實為避嫌疑,衛太後還挑了幾家女孩兒。
結果也奇了怪了,給高僧一算,還就李家女的八字與帝王八字最相合。
唉喲,李平舟多忠心的人哪,甭說皇上還吊了一口氣,哪怕皇上咽了氣,想結個陰婚啥的,皇家相中了他家女兒,他也得嫁。
不料,李平舟回家一提,當下給老婆罵個狗血淋頭。
一般的女人,哪有這膽量。在妻以夫為天的世道,敢罵丈夫,活夠了吧?
可人家李夫人不是一般的婦人,當初李平舟不識天高地厚的得罪了方皇後,被朝廷遠遠發配至嶺南。一路千裡,都是李夫人風雨相隨。李平舟一個弱質書生,在嶺南幾番生死,都是李夫人將他從閻王爺的手裡拉了回來,方有了李平舟如今的顯貴騰達。
故此,李夫人不僅是李平舟的結發夫妻,更是患難夫妻。
李平舟念及妻子的恩義,多年下來,身邊兒連一侍妾都無,子女皆是嫡出。
衛太後相中的就是李平舟的幼女——李柘。
就因為是老生女兒,李夫人尤其多疼三分,打算將女兒多留幾年,故此尚未許配人家。
哪曉得禍從天降。
李平舟剛一提將女兒嫁入宮中為後的事,李夫人斷然拒絕,“都知道皇上久病多日,不是我說話難聽,若是龍體不預,你叫女兒下半輩子怎麼辦?她今年才十六啊!”
“閉嘴!”李平舟猛一掌落在桌案上,拍得杯盤一陣亂跳。這話若傳出去,一家老小就不必活了。
李夫人心氣難平,怒道,“你也該為女兒考慮一二!”
“這是什麼話,難道女兒不是我親生的。”李平舟心裡也不是多痛快,隻是,事已成定局,交出女兒,一切安好。若是不交,萬一皇帝陛下咽氣兒,李家就有推卸不掉的責任。介時,恐怕一家老小性命不保。何況,若是女兒有福氣,日後陛下平安,也不枉李家數代忠心。
“我舍不得。”李夫人追隨李平舟大半生,並非啥都不懂的內宅婦人。宮裡太後都開了口,八字也合了,此事,事關龍體安危,哪怕是一線機會,太後亦會試一試。哪個人,會真正為她的女兒著想呢。李夫人不由心酸,哽咽道,“我舍不得,我從未想過柘兒做什麼皇後,去享什麼尊榮。”
這會兒也不是叫他女兒做皇後享尊榮去的,人家明顯就為了把人弄去衝喜。
再者,若是皇帝陛下平安還好,哪怕衛太後繼續代政,對她名義上的兒媳,也應有幾分憐惜。但是,如果太上皇回帝都複政,或是另立皇孫,衝喜的李氏女算什麼。
但,多年來,他李平舟得太上皇信任重用,君臣情分令李平舟每有此思慮便心下愧疚難安。
隻是,人誰無私心哪。
歎口氣,李平舟沒說話。
李夫人心情不好,哪裡會給李平舟好臉色看。
冷暴力,那也是暴力哪。李平舟的臉色又怎能好起來。
雖是衝喜,也是皇帝正式迎娶皇後,一切該準備的,都不能少。當務之急,內務府先去了李府,量製尺寸,好預備皇後大禮服,以及皇後所用的金印寶冊等重要物件兒。
畢竟是皇室大婚,婚期再如何加緊,也是一個月後的事兒了。
福州。
明湛再從《皇家報刊》中看到自己將要大婚娶皇後的消息,他第一反應是,急急的與阮鴻飛解釋,“我可是半點兒不知道啊!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唉喲唉喲,以往陳敬忠要把韃靼公主嫁我,你醋個半死。瞧瞧,現在要娶撒嬌李的閨女,天哪,天要亡我啊。”
阮鴻飛聽明湛越說越不著調,忍不住給了他後腦一巴掌,斥道,“說什麼呢。”
明湛將《皇家報刊》中有關他要迎娶新皇後的消息塞給阮鴻飛看,伸出根蘿卜手指指著頭版頭條兒道,“你想想撒嬌李那副豬不嚼狗不啃的乾巴模樣,他家閨女,他家閨女能好看到哪兒去啊。要命的是,她爹還是撒嬌李,唉喲,萬這脾氣長相都像撒嬌李,嘖嘖,到時咱們的好日子就到頭兒了。不行不行,母親也是,打擊李平舟也不要這樣吧。難道我立李家女為後,李平舟就會站到母親那頭兒去不成?”
阮鴻飛忽然笑出聲來,那一笑,倒不是如何顛倒眾生,暢快陰險是真的。
笑無好笑。
明湛心生不祥之感,盯著阮鴻飛的笑臉問,“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的?”
“朝中事,都是你自己在處置,我有什麼好瞞你的。”阮鴻飛握住明湛的手,斂一斂臉上的笑,笑吟吟道,“不過,我得告訴你一個不好也不壞的消息,大賤出事了。”
明湛心下一沉,脫口問道,“父皇怎麼了?”
考慮到明湛的心情,阮鴻飛還收著幾分暢快,可是,言語間仍有掩都掩不住的痛快。他薄唇輕啟,低聲道,“他一意回帝都,卻不想如今的帝都哪裡還是以前的帝都呢。他回了帝都,衛姐姐算什麼。我再小人之人的想像一下,若大賤回帝都,然後撤換九門提督,你還敢回帝都嗎?反正我不敢回。”
“以往他多識時務的人哪,多明白的人哪,現在大賤忽然犯了傻,追根究底都是你的過錯。”阮鴻飛閒閒道,一事看好戲的模樣。
明湛擔心鳳景乾的安危,見阮鴻飛幸災樂禍的嘴臉,甭提多堵心了,恨不能將阮鴻飛暴打一頓。隻是,明湛武功肉腳,阮鴻飛又不知讓他,若真動起手來,怕是打不著阮鴻飛,自己反得挨頓揍。再者,明湛還記掛著鳳景乾,忍怒問道,“到底怎麼樣了,你給我句痛快話!”
阮鴻飛倒也沒吊明湛的胃口,笑道,“大賤在還沒出貴州的地方,因道路難走,雨患頻發,山洪泥流,不幸遇難。”
明湛根本不信,“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
“這誰知道呢,反正不是在帝都遇險,你也不必擔心。倒是二賤,得想個法子來解釋一二了。”阮鴻飛笑望明湛,“一箭雙雕,陛下,你可無憂了。”
明湛陰著張臉,“我本來也沒什麼事可憂心的,都是你們庸人自擾,沒事兒找事兒。”
阮鴻飛拍了拍明湛的手,“你先前不也是忌憚著大賤,不想他回帝都麼。”
“那是我稱帝的條件。”明湛正色道,“我登基可不是為了做傀儡,短時間內不想父皇回帝都,是人之常情。”再怎麼著,他也不能去搞謀殺。
阮鴻飛勾起一抹輕笑,“如今大賤不守契約,有此報應,也是自作自受。”
“若父皇執意回帝都,大不了我再回雲貴就是了。”
“你回雲貴,永寧侯府怎麼辦?範維馮秩黎冰,這些你帶出來的人,難道再帶回去?宋遙薛少涼趙令嚴等等所有你提拔起來的人呢?他們怎麼辦?還有你打擊過的世族宗室,得住機會,他們能不報複?報複不了你,但那些忠於你的人呢?他們可就不安全了。”阮鴻飛冷淡中噙著一抹諷刺,打量著明湛的臭臉,說出的話簡直恨不能將明湛噎死,“你甭做白日夢了,陛下。做了皇位,就是走上不歸路,還想回頭,你天真的過了頭吧。”
明湛憋著沒說話,良久道,“那日,我說要送信去雲貴,你攔下我,是早料到母親要對父皇下手了吧。”
“你不也想到了才要送信嗎?”阮鴻飛推的一乾二淨,無恥說道,“我那是試探你呢,結果你倒順著我的話沒理會大賤,我以為這是咱倆之間的默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