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住乾嘔的感覺,微微點點頭。
“我以為你不會見我,你能來,我很開心。”他的眼角已經蠻是皺紋,眼前的人與從前的那個人真的一點兒都不像,眼前的他溫柔極了,就像一個真正的父親。
我沒有笑,隻是淡淡的看著他,就像沒有感情的機器一樣問他“你要見我,有什麼話說。”
他輕輕的笑了“看來你不肯原諒我。”
我依然麵無表情的說“談不上原不原諒,隻是已經忘了,連你一道忘了。”
我其實很想問一句,這麼多年,他做過一件什麼事,是值得我把過往一筆勾銷,原諒他的。有些人的惡大概是天生的,甚至都不會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惡,大概他兩發鬢白,所以我就該原諒他吧,這些事我已經不願和他爭執。隻是問他“五年前,你為什麼隻是來看了我一眼,就消失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其實沒想撞他,我隻是嫉妒,看見你媽媽在他身邊言笑晏晏,看見你叫他爸爸,我嫉妒的發了狂,所以才會開車衝著他撞去,可是撞完我就後悔了,我棄了車,慌忙逃跑,住在不見天日的小旅館裡,那時候我真的慌神了……”他的情緒有些起伏,仿佛這一切是真的一樣,他做的一切,不過是因為嫉妒。可在我看來,不過是本性,傷害彆人的本性,就像當初傷害我和媽媽一樣。
“你不必如此做戲,我最了解你,你最會演戲,從前你就是這樣騙人的。”我的口吻平淡無波,他似乎被激怒了,眼睛裡氤氳出怒氣,這更證實了我的想法,他所說的一切,不過是他的把戲。
他嗤笑了一聲“果然是我的女兒,狠厲之處尤其像我。”
我不願與他爭辯我和他一點也不像,我現在的爸爸並不是這樣教我的,我和他不一樣。可麵對這樣一個心裡變態到極致的人,所有的話都變得多餘。
“後來你是如何消失的。”我問出了自己此次見他的目的。
“後來有人找到我,給了我一筆錢,說是為我安排了個去處,我雖然不是到是誰,但一想起牢裡暗無天日的日子,便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他們將我送去了國外,一開始還有人監視我,後來就徹底沒人管我了。”
“為什麼現在回來?”
“嗬嗬,我的傻女兒,我一個人在國外,又沒有收入,回來,當然是找我女兒養老的。”他挑釁的瞧著我,看好戲一般,大概是看我什麼時候發火。
我平靜的一笑“你知道這些年我學會了什麼嗎?彆人不招我,那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招我,他敬我一尺,我還他一丈,你以為我還是那個縮在衣櫃裡瑟瑟發抖的小女孩嗎?”說這話的時候,我手心裡全是汗,但我必須鎮定。
他果然愣神的瞧著我,而後笑出了聲“是我小瞧你了,也是,你畢竟是我的女兒,不過,我倒是要瞧一瞧,你會如何對待自己的親生父親。我雖然綁了姓明的,但我什麼都沒做,他什麼事都沒有,你以為,我能被關多久,我的傻女兒,我每次做事都是有分寸的,即使被抓,也不會被關很久,但是你們,卻要永遠提心吊膽,說不定哪一天,我就瘋了呢,做出什麼不可預料的事,哈哈哈……”
他的笑聲異常刺耳,我儘量讓自己拿著電話的手不顫抖,我在心裡對自己說,他就是要激怒我,他說這些就是為了激怒我。我慢慢的平靜心情,輕輕的說一句“那我祝你,早日出獄。”
從會見室出來,秦警官便迎了過來,他看我臉色不太好,遞給我一杯溫水,我溫聲說謝謝。我喝了水好一些了,他才試著問我“怎麼樣,他說了什麼?”
我搖搖頭“我也說不好,他沒說什麼,隻說自己隻是一時嫉妒,才綁了我爸爸。”
秦警官點點頭,然後說“其實我們讓你來是覺得有口供更好,但是沒有你也不用擔心,我們已經找到了證據。”
我感激的看著他,他說“我讓人送你回去。”
我委婉的拒絕“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們放心。”
我能從秦警官的眼神裡看出同情,大概他們也查到了他之前的檔案,對於遭受過家暴的孩子,他們總是格外關注一些,也格外同情一些。他們應該辦過無數這樣的案子,幸運都是一樣的,不幸卻各有各的不幸。很多時候我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要說幸運,有一個這樣的親生父親,好像也幸運不到哪兒去,要說不幸,又有明爸爸這樣好的爸爸,還有疼愛我的媽媽,好像也挺幸運的。
走出警局,發現顧西洲的車停在路邊,隻是不見他的人影,大概是在車裡。我走過去,卻沒見到車裡有人。正欲掏出手機打電話,卻聽到身後有人叫我“明月。”我回過頭,便一把被擁入懷裡,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脖頸處,咯得我有些疼。
他低低的聲音傳來“怎麼不告訴我,我陪你來。”
我輕輕拍一拍他的背,安慰的說道“隻是見一麵,再說是在警局,不會出什麼事,何必人陪。”
“可我不是彆人。”他有些賭氣的說。
我不再說話,剛剛在裡麵,已經讓我有些精疲力儘,現在不想再與顧西洲作唇舌之爭。
他以為我生氣了,聲音軟下來“我隻是擔心你。”
“我知道。”我的聲音軟軟的,似乎真的是很累了,累到下一刻,就會倒下去。這樣想著,頭真的開始眩暈起來,下一刻,便直直的往顧西洲懷裡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