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嫻與蘭容循聲望去,但見章彥成負手而立,身挺腿長的他撩袍跨門而入,麵上噙著一絲清淺笑意。
蘭容才不怕他,“我在跟小嫂嫂說你兒時的糗事呢!說你如何調皮,如何欺負我。”
才剛蘭容都在誇章彥成呢!眼下說的無非是玩笑話,瑾嫻樂得看好戲,並未拆穿。
這話章彥成可不認,“從來隻有你欺負旁人的份兒,我何曾欺負過你?”
“我可以替三哥作證,他從未欺負過你,都是你戲耍我們哥倆兒。”
門口驟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蘭容定睛一看,這才驚覺章明兆居然也來了!
“你怎麼在這兒?”
“才下朝,我來陪三哥下棋,蘭容你也在啊!好巧!”章明兆像平日裡那般與她打招呼,蘭容卻笑容瞬斂,再也坐不住,當即站起身來,對瑾嫻道:
“突然想起我還有事,先走了,改日我再來陪小嫂嫂。”
道罷蘭容便要離開,明兆慌了神,立即伸手擋住她的去路,“蘭容,你就這麼討厭我嗎?我來了你就要走?”
蘭容對他已沒有多餘的情緒,喜歡和討厭皆沒有,“來去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
被嗆的明兆尷尬一笑,鼓起勇氣道:“正好你在這兒,我有話跟你說。”
蘭容卻是看都不看他一眼,“我沒話跟你說。”
瑾嫻就知道,即便創造了機會,蘭容應該也不會與明兆和平共處的。
章彥成雖不希望他二人舊情複燃,但明麵上他還是得站在章明兆這邊,替他說話,
“你倆在這兒吵嚷算怎麼回事?若被下人聽到,豈不鬨笑話?有話去廂房說,不許在我這兒吵架。”
被表哥這麼一提醒,蘭容這才沒反駁,極不情願的跟章明兆進了一旁的屋子。
瑾嫻沒怎麼當回事,她認為明兆將蘭容傷得那麼深,蘭容肯定不會再接受他。
這段時日,蘭容的確對明兆很冷淡,她看似已經放下了,但章彥成與他二人一起長大,他很清楚,蘭容對明兆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她之所以冷漠,無非是覺得明兆不喜歡她,假如明兆突然向她表明心意,願意娶她為妻,或許蘭容真的有可能回心轉意,與皇命抗爭。
這才是章彥成最擔心的局麵,一旦蘭容答應,他就得履行承諾,到父皇跟前說情。
父皇才失去皇後,除卻政務之外,他不想討論任何事,尤其是這種讓他頭疼之事,章彥成開口,便是給皇帝添難題,隻會惹皇帝厭煩,這並非明智之舉。
可他又不能阻止兩人相見,焦慮的章彥成來回踱著步,隻盼著瑾嫻的猜測是對的,蘭容千萬彆吃回頭草!
進屋後,蘭容仍舊沒有好臉色,不耐煩地對他道:“有話快說,彆耽誤我的工夫。”
被凶的章明兆忍下心酸,借著這個機會將當年認錯人的那件事與她講明。
蘭容一直以為章明兆知曉此事,哪料他竟然才知道當年下水的人是她!
聽著他的話,蘭容心潮翻湧,黛眉越皺越深,她的心情異常複雜,既覺可笑,又覺可悲。默了半晌,她才突然問了句,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自從知道那件事之後,章明兆便難以平靜,這幾日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蘭容,惹起無端的漣漪,
“我想告訴你,我後悔了,不希望你嫁給七王子。我想跟皇上表明心意,讓皇上取消你們的婚約。”
這是蘭容內心深處最為期待的一句話,假如上個月他肯這麼說,她一定高興極了!可經曆過那麼多的波折過後,再聽到這句話時,蘭容的心中已無任何欣喜,隻餘悲憤,還有一絲置身事外的理智。
她冷眼看著他,心底無比的清醒,
“你對我是什麼心意?感激我對你的救命之恩?章明兆,你若真的喜歡我,即便我不曾救過你,你也會愛上我,若隻是因為我救過你,你才對我改觀,沒那個必要,我不稀罕你的感恩!”
“也不僅僅是感恩,其實還有愧疚,還有……後悔……”一向嘴巧的章明兆忽然詞窮,竟不知該如何描述那種微妙的感覺。
而他所說的這些情緒,都不是蘭容想要的,
“從前我總是追著你走,不論你說出什麼狠心話,做出什麼混賬事,我都既往不咎,依舊喜歡著你。我總以為,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有一日,你會回頭看看我的。後來我才曉得,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任憑你對他再好,他也不可能有一絲感動!”
蘭容所言皆是事實,明兆越聽越覺慚愧,“那是我認錯了人,我現在知道自己錯得離譜,蘭容,我們之間,還能不能回到從前?”
從前?聽起來似乎很近,但其實已經遠得令她無法觸及,“有些勇氣隻在一瞬間,過後便再也沒有了。”
章明兆習慣了被她跟著,他甚至連頭都懶得回,但當某一天,他終於回頭時,卻發現她已然轉身,不再等著他。他惶恐無措,試圖拉住她,
“這次不需要你去努力,換我來爭取!蘭容,請你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我定會想法子跟皇上求情,解除你跟七王子的婚約!”
從前的蘭容太過任性,我行我素,父母總是為她操碎了心,這次為了她和明兆的事,母親愁得都有白頭發了,蘭容這才意識到,她的任性給父母添了多少麻煩,她實在不願再讓父母擔憂,不想給家族帶來禍端。
違抗聖旨的後果她再清楚不過,而明兆這種報恩的態度也不是她所期待的。
縱然心中波瀾萬千,她已不願再向他坦言,隻雲淡風輕地道了句,“可是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呀!”
她的聲音那麼輕,卻似一把刀子,快且狠的劃火他心扉,痛得他呼吸困難,明兆不願接受,卻又無法忽略這殘忍的事實——
她是真的不願再喜歡他了,哪怕他願意付出真心,她也不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