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何冒充一個已死之人?已死之人,都督要來有何用?你還說不是消遣?”姓薛的已然怒氣衝衝。
陳楓卻渾然不懼,直勾勾地盯著他,然後斬釘截鐵道:“太子已死之事,你知,我知,都督知,但隻要天下百姓不知,那他就還活著!而活著,就對都督有用!”
監牢之內陷入一陣沉默。
過了半晌,姓薛的才打破平靜:“話雖如此,但那些世家大族消息靈通,他們都是知道廢太子已死的。卻不好糊弄他們。”
陳楓不以為然,隻笑道:“能讓百姓們信,就足夠矣。隻要鼓動他們響應,大都督起事必成。那些豪族大戶,不足慮也。大人豈不知“指鼠為鴨”的典故?”
“指鼠為鴨?”
姓薛的自詡智比諸葛,可絞儘腦汁搜索記憶中的故紙堆,始終不明所以,不由懷疑自己最近懈怠了,沒怎麼讀書。
陳楓見對方百思不得其解,才想起這個成語隻存在上一世,趕緊解釋:“這個典故極為偏僻,和指鹿為馬是同個意思。”
果然,一聽到“指鹿為馬”,姓薛的便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稱讚:“不錯,不錯,隻要咱們大都督占了勢,說你是太子,你便是太子,不是也是。”
姓薛的越是仔細斟酌,越覺得這小孩獻得一首好計策,不由拍了拍大腿,心道:“那些冒出頭來敢說他不是的,就是有異心,正好挑出去砍掉,省得千日防賊的辛苦了。這才是指鹿為馬的真諦!好一個指鼠為鴨!”
可他麵裡帶笑,又冷不丁問了一句:“這些都是你想出來的?”
隻見陳楓先是一愣,然後瞥了一眼隔壁,最後連連點頭道:“不是我還能是誰?”
而一旁的陳敬之眼看著計劃奏效,對方已然落入轂中,但陳楓最後一句,卻讓其微微皺眉
“一個少年,能出如此心計,如何不讓人嚴加防範?我剛才要他藏拙,把計策往我身上推,都忘了麼?”
本來姓薛的頗擔心這小子太過聰明,將來不好控製。但二陳的反應,都看在眼裡,心想此計應當出自陳敬之,便生出一個計策。
隻見他打了個哈哈,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隨後竟然躬身拱手,向陳楓行了一個禮,道:“你暫時委屈一下,我立刻去稟報都督!”
待出了門,姓薛的向帶過來的那隊士兵吩咐道:“你們守在這裡,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
兩獄卒想送幾步,卻被執槍的士兵扣下來“大人有令,無他命令,不得進出。”
兩人對視一眼,隻覺荒唐不可思議。
一人暗罵:“真是邪了門,小書童冒充太子,這麼拙劣的騙術,他也信?”
另一人則思忖:“若是大都督也信了他的邪,我不妨過幾天冒充下皇帝看看?”
監牢內,陳敬之滿懷憂慮,他對陳楓剛才最後的表現並不讚同。
“那人姓薛,叫薛仲璋,是徐敬業的謀臣,當初就是他抓的我。你先前的對答都很好,唯獨最後一句卻容易招人忌恨。”
陳楓當然明白他是出於關愛之心,便解釋道:“我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為了藏拙。”
便拉著陳敬之一起坐了下來,隨後道:“與其由我說出口,不如讓他自以為。”
若判斷一件事情的真偽,彆人說的和經過自己觀察、思考、判斷的,顯然是後者更令人信服。
陳敬之仔細回憶起剛才經過,最後眼睛一亮,讚道:“好!青出於藍!”
越是看著陳楓,心裡越是喜歡,陳敬之握緊他的手:“陳家到我這一代,單傳了五代,曆來子息不繁,所以家族遇變,卻無援手。你當以此為戒。須知隻有人丁興旺,家族才能興盛不衰。”
正說著,其眼睛又泛起紅來。
“怎麼婆婆媽媽說得像遺言一般?”陳楓不以為然,但為了逗其開心,便調笑道:“那我要為你多討個兒媳婦了。”
想不到陳敬之卻趁機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你就等著抱孫子吧。”陳楓又接著道:“等我見了徐敬業,一定把你也救出來。”
陳敬之點點頭,道:“你有心了。徐敬業若要你冒充假太子,做義軍傀儡首領,是不安好心,將來,你千萬彆如劉阿鬥那般樂不思蜀。要想儘辦法儘早逃出魔窟。”
陳楓點頭讚同:“這人狼子野心。不怕他敗,敗了就會亂,亂了,我就有渾水摸魚、金蟬脫殼的機會。就怕他勝了,勝了,我必定逃脫不掉。”
“你知道就好,將來若能出人頭地,彆忘了祭祀我們陳家祖先。你祖父諱”陳敬之又交代起列祖列宗的名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