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直言她們僅是路過,沒有多餘的糧食,如果誰家還有幾天乾糧的話那就可以跟著她們走,她們會加以保護,哪怕拖家帶口也不怕。
這麼呼喊一陣,果然有幾個年邁者畏縮且緊張的從殘垣斷壁間冒出頭來,詢問是真是假。
葉三娘不住地給予保證,不住地強調自己是振武武堂的弟子,還言說振武武堂在許州有武善堂的美名,行俠仗義,樂善好施,許州左近無人不知雲雲。
果然有人聽說過振武武堂,加上一行人隻有風沙一個男子,看起來還挺斯文,其餘三人都是女子,讓人不那麼害怕,於是陸陸續續又出來十幾人。
多是女子,年長居多,年少也有,抱著大包小包,也有牽抱孩童,一個個蓬頭丐麵,看著黑乎乎、臟兮兮,不見本來容貌。
風沙耳目靈敏,發現還有更多人隱藏不出,正在暗中窺探。想想也正常,無論誰碰上屠村這種事,一定驚魂未定,恐懼戒慎,信不過外人。
葉三娘又招呼一陣,見無人出來,於是又向出來的人喊話,言說此行並不強迫,到了前麵的鄉鎮,想留想走都可以,還能順便向官府求救雲雲。
出來的幾位年長者一合計,覺得這個險值得一冒,於是讓願意離開的幾戶人家先去探探路。
最終也就六戶人家,大約二三十人願意離開,多半是女子,從年長到年少都有,也有幾名男童女童,甚至還有繈褓小兒。
稍微詢問幾句,原來是家中的成年男人全部死光了,哪怕留下來恐怕也沒活路,那還不如冒險闖蕩一下。
倒是有幾個存活的青壯想要跟著一起走,被長者強行留下,連男童都不例外,非要強留。簡而言之,女人女孩可以走,男人男童必須留下。
哪怕母子分離也再所不惜。
葉三娘這時發了飆,踢起一塊殘磚,一掌劈碎,碎灰愣是揚了幾名長者一頭滿臉。
王豔幾乎同時拔劍出鞘,冷冷道:“一家人就該一起,想留想走可以任憑自願,但是誰要是膽敢拆散人家的骨肉,本小姐當場拆了他的骨肉。”
大家這才想起來,人家雖然是女子,卻是會武功的女強人,招惹不起的。
幾名年長者敢怒不敢言。
結果又有幾戶人家,好幾十人拖家帶口地鑽了出來,背著大包小包,甚至不乏推著板車的,求說要走。
葉三娘讓他們點清口糧,至少足夠一兩天吃,還特意尋來幾塊白布,用燒焦的木條寫上“振武”二字,裹以木條插上板車。
這些說來簡單,其實很多瑣事。
比如有些人鍋碗瓢盆什麼都想帶,實際上不可能帶那麼多。
再比如有幾戶人家糧食不夠吃,有些全家隻剩一二人的散戶,還有幾名輕重傷者。都需要處理。
風沙並非鐵石心腸,覺得留下無用當然不情願,現在發現葉三娘的辦法好像不錯,不管能救多少,多少能救一點,於是跟著幫忙。
早上開始弄,午後才弄完。
最後願意跟著走的,也就六戶人家,三十餘人,外加幾名散戶而已。
葉三娘指揮著王豔趕羊似的前後趕人,維持秩序,兩人居然相當熟練。
類似的事似乎並非第一次做。
風沙把自己的兩頭毛驢貢獻出來拉板車,一頭毛驢拉一輛。
其中一輛除了裝著他的食水和物什,隻有三名抱著嬰孩的女人。
另一輛躺著兩名重傷者,都是外傷,留下來那是等死,隻能去鄉鎮碰運氣找大夫。
於是風沙把自己攜帶的外傷藥也貢獻了出來,還幫忙給一個斷腿的家夥上了夾板。
或許是振武的旗幟起到了作用,一路上沒有人劫道攔路,黃昏十分,終於趕到了鎮上。
有兩戶人家在此鎮有親戚,過來就是為了投奔,包括那兩名重傷者。
近十人千恩萬謝之後便即離開。
還剩四戶人家沒有了青壯,隻剩老父老娘,女兒幼童,加上那幾名無依無靠的散戶女子,一共二十七人。
他們是鐵了心要去許州,指望振武武堂幫忙安家。
葉三娘咬咬牙包下了半間大車店,擠一擠可以足下,還讓王豔去街上購一批乾糧衣物,甚至還要她幾輛驢拉板車。
人越多行路越慢,還有過路費之類的花費,加上離許州還有幾天路程。
二十多人的衣食住行,花費用度絕對不是個小數目,何況還要買牲口。
兩女肯定沒有帶那麼多錢,於是把風沙給的銀子破了一錠。
一錠就是五十兩,撐二十人到許州綽綽有餘。
彆說五十兩,隻要省著點用,五兩都有富裕。
風沙本以為以王豔不肯動用這些銀子,畢竟是給她還債贖身用的。
沒想到王豔毫不猶豫地同意了,甚至算得上興高采烈。
等她買完東西回來,認認真真地一筆一筆地記賬,細到幾錢幾厘。
風沙好奇問了幾句,總算明白事怎麼回事。
不管她們在路上花費多少,隻要把人帶回去、把帳交上去,振武武堂不僅認賬返還,還會按人頭給予獎勵。
其中有勞力者會被安置在武堂的各處產業中,工錢將會按一定比例分潤給她們,等於躺著就能掙錢,雖然單個人不多,完全可以積少成多嘛!
如果其中有人願意加入武堂學武,那麼此人在武堂的所有花費,會按一定比例分潤予介紹者,如果拜你為師的話,那就是你的弟子了,分潤比例更高。
如果當中有人攜帶房產地契,偏偏孤兒寡母無力討回,那麼可以請武堂出麵幫忙追討,雖然從此歸武堂所有,卻會出錢購下。這些會有大筆的分潤。
風沙聽得眼神幽閃。
難怪葉三娘和王豔這麼賣力救人,因為這些人在她們的眼中根本不是什麼難民,而是一顆顆搖錢樹,澆水施肥,然後等待開花結果。
風沙忽然歪頭問道:“當年你師傅就是這樣救你麼?”
“是呀!”王豔忽然停筆,認真地道:“多虧遇上你,我總算可以還清欠債了,還遇上意外的進賬。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呢!小賊。”
風沙轉開視線不做聲了,倒是一直在旁邊打坐的郭青娥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與他對上了視線。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似乎還都浮現出“楊朱”二字。
風沙收回目光,又向王豔問道:“貴武堂如此行俠仗義,這些年想必收留了不少難民,養得活嗎?”
“當然養得活。難道你沒聽過,許州半邊天,燒紅武善堂嗎?”
王豔頗為自豪地道:“許州的鐵鋪織鋪都是振武的字號,農莊農田更是十占其五,連忠武軍都要靠著咱們振武武堂供應軍糧呢!否則何來振武之名?”
風沙哦了一聲,再度與郭青娥對視,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殺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