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曦聽到主任的話以後,頓時瞪大眼睛,呼吸都多了幾分急促,本就有些嬰兒肥的小臉兒更是紅撲撲起來。
用陳恭的話來說……就是滿臉沒出息的樣子~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作為一個剛進醫院的小透明,哪兒有什麼資格跟主任談條件?
平素裡還不是有什麼活兒做什麼活,安排什麼工作做什麼工作嗎?
而且,趙曦很清楚,能讓“雷神”說出這樣的話來,有多麼難得!
外科資源有限,大夫卻很多!
這裡雖然被稱作是人才的搖籃,但是……還有一個外號,叫做新人的墳墓。
因為來到這裡之後,你若是沒有真才實學,沒有過人本事,想要出頭,太難了!
和主任提要求,這個時候,隻要不過分,就絕對不會被拒絕。
這就是外科的競爭機製。
趙曦太緊張了,被周圍一群老師們圍在一起,更是有些忐忑不安。
生怕說錯了話。
趙曦抱著沉甸甸的病曆,輕輕咬了咬下嘴唇,眼神裡似乎多了幾分決絕的說到:
“主任……”
“這個換藥的事情,其實不是我做的。”
“主要提出想法的人是陳恭。”
“能不能……把這機會給陳恭啊?”
趙曦說完之後,眼睛盯著雷神對視了幾眼,往日裡,她很少敢直麵雷神。
這粗獷的臉頰,濃密的發須,特彆是那一字眉,患者見了都得老老實實。
更彆提一個小姑娘了。
聽見趙曦的話,雷神略微遲疑片刻,看向了一旁同樣抱著病曆夾的陳恭。
對於陳恭,他不陌生。
用秦學海的話來說,給他機會,他就能起來。
而且,他可以給你意料不到的驚喜。
這個是一個奇跡男孩兒。
現如今已經是國自然基金的負責人了。
趙雷之前還不相信,但是此時……他信了。
因為趙曦沒有這樣的天賦和悟性,來了醫院幾個月了,若是真的有這樣的想法,早就想到了。
用得著等到現在嗎?
趙雷沒有絲毫猶豫,連忙問道:“好,陳恭,你也有一次提出要求的機會。”
“你們不用這麼著急的告訴我。”
“明天早晨,做完彙報再說。”
“我給你們倆考慮的機會。”
“好了,繼續查房!”
趙雷沒有耽擱大家的時間,交代完之後,查房繼續開始。
但是,從10床開始,到20床,患者傷口愈合情況,卻比起之前的要顯著改善了一些。
這樣的事實,不禁讓趙雷臉上有光,畢竟患者對著你千恩萬謝的再三感激的時候,你便找到了醫生存在的意義。
趙曦抱著病曆夾,此時卻忍不住昂首挺胸起來,似乎……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陳恭見狀,也是忍不住笑了笑。
很快,交班結束。
臨近回去的時候,不少主任和組長路過趙曦的時候,都是忍不住稱讚一番。
“小趙,真的不錯!”
“這個……我的患者,能讓你換藥嗎?”
趙曦自然是笑著說一聲沒有問題。
卻被韓世峰黑著臉說道:“小趙哪兒有這麼多時間?”
“等小趙把這個技術完善之後,可以在科裡麵推廣。”
“但是目前為止,小趙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你們就彆瞎摻和了。”
趙曦性子軟,所以不會拒絕人。
但是韓世峰不一樣,科裡老油條了,麵對自己的下級醫師被人找事兒,自然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小趙,我告訴你哈,這群老家夥。”
“欺負你哩。”
“你們可以找我們小趙取經學習,但是……得付出代價,對吧……”
眾人聞言,忍不住切了一聲。
“好你個老韓,周扒皮活了都得給你上三炷香!”
“就是,太摳了!”
不過,話雖這麼說,但是大家卻沒有放棄趙曦。
而是說道:“小趙,這個換藥你做好了分享給我們,我可以讓你上我的手術!”
“怎麼樣?可以吧?”
韓世峰一聽這話,連忙說道:“哎呦,我的媽呀,老楊!”
“你這算盤我在黑龍江都聽到了。”
“讓我們幫你做手術還得對你感恩戴德啊?”
“誰稀罕啊?誰沒手術一樣?”
“這樣,把你招牌的縫合,交給我們小趙,這事兒就成了!”
“這換藥技巧,有限分享給你們組!”
“如何!”
楊亮一聽,直接說道:“成交!”
趙曦在一旁,心裡也笑開了花。
大查房,比較慢。
查完房之後,已經十一點多了,趙曦是小大夫,還得要根據查房修改病程,下醫囑。
所以,一番忙活之後,至少要到一點多。
但是,她嘴角一直掛著淺淺的微笑。
被人尊重,被人爭搶,被人欣賞的感覺,可真好!
回到病房之後,陳恭去整理病曆,趙曦看著陳恭的杯子,熟練的起身給他打了杯熱水。
陳恭回來以後,一屁股坐到了趙曦的身邊,擦了擦汗。
“趙老師,你抱一上午病曆夾,不累啊?”
說話間,端起水杯,發現杯子溫度暖暖的,自然也是知道趙曦給他添了熱水,頓時內心一暖。
趙曦愣了一下,扭了扭脖子,活動了一下手腕,頓時哎呦一聲:“咳咳!”
“我剛才淨顧著高興了,把這事兒忘了!”
“嘻嘻嘻……”
陳恭聞聲,也是豎起拇指:“可以!”
“精神世界得到了極大滿足,讓多巴胺的分泌增加,生活不是那麼痛了~”
趙曦啞然失笑。
陳恭看著趙曦,摩挲著杯子:“趙老師,你以後彆給我打水。”
“這哪兒有老師給學生打水的。”
“讓人家笑話你。”
趙曦的大眼睛看著陳恭,翻了個白眼:“你這人,怎麼這麼封建啊!”
“什麼時代了?”
“我是你老師哎,又不是你主子。”
一句話,說的陳恭也忍俊不禁。
這時候,趙曦又忍不住說道:“再說了,我水平這麼差,能教給你的東西也不多。”
“當然了……我肯定會努力學習的,學會了的東西,我都教給你。”
“所以,你不嫌棄我就行了。”
“還有了……”
“今天這個事情,要不是你,我哪兒來的機會啊。”
“我不得謝謝你?”
“對了,晚上下了班,我請你吃飯,怎麼樣?”
陳恭點頭一笑。
沒多久,趙曦忽然看著陳恭,壓低聲音問了句:“對了,我查房的時候,是不是特彆沒出息啊!”
陳恭聞聲也是愣了一下:“沒有吧!”
“很好啊?”
趙曦這才鬆了口氣:“哎呦,我覺得自己可慫了。”
“沒有丟人就好!”
“對了,中午你自己去吃飯吧,飯卡給你。”
“我得加班。”
陳恭笑了笑:“我幫你寫病曆吧。”
“晚上你說請我吃好吃的,我得餓一下肚子,要不然……晚上吃的太少了!”
趙曦聞聲,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趙曦這邊開始工作了起來,陳恭等了半天,才等到了一台沒人用的電腦,走了過去,幫趙曦開始寫病曆。
……
當然晚上下班之後。
趙曦騎著一輛電動車到了門口,對著陳恭擺了擺手:“走呀!”
陳恭看著電動車,愣了足足幾秒鐘,這才問道:“這就是你的車啊?”
趙曦認真點頭:“對呀。”
“快點走,一會兒人多了還得排隊呢。”
“上車吧。”
“距離沒多遠,打車太虧了。”
陳恭小心翼翼的坐在電動車後座,雙手牢牢地抓住後麵,頭上戴著一個黃色的頭盔。
就這樣,小小的電瓶車,趙曦帶著陳恭朝著飯店奔去。
車子不快不慢,但是前麵的淡淡清香撲麵而來。
這一刻,不知為什麼,陳恭忽然覺得很踏實。
這種踏實,就如同在寒風裡的一間茅草屋,或者是荒郊野嶺裡的一個山洞。
雖然不夠豪華,卻很心安。
趙曦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真實的人。
陳恭在對方身上看不到一點虛假的遮掩。
似乎流露出來的每一份氣息,都是那麼真實。
沒多久,車子到了一家火鍋店門口。
名字就叫“一家火鍋店”。
但是推門進來以後,的確是有不少人。
趙曦連忙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以後,拍了拍胸脯,對著陳恭豪橫的說了句:
“隨便吃!”
“今天我請客。”
說話的時候,趙曦的眼神裡帶著幾分開心,隨後,從包包裡拿出來幾張代金券!
隨後,用手圍著嘴巴,小聲說道:“滿100,減50!”
“我有6張卷!”
“我攢了好久的!”
說話的時候,趙曦很開心,眼神裡似乎有光。
似乎是做了一件很自豪的事情。
絲毫沒有覺得,請人吃飯帶著優惠券有一點不好意思或者害羞。
陳恭笑著說道:“你比今天上午主任誇你的時候,還要自豪!”
聽見陳恭的話,趙曦捂著嘴巴,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那必須的!”
“上午那叫會工作。”
“現在這是……會過日子。”
……
……
吃過飯,陳恭帶著趙曦到了實驗室。
沒錯,是陳恭載著對方。
兩人開始整理起來明天彙報的資料。
準確點說是課題的綜述。
陳恭從傷口的換藥時間、傷口的處理、合理的引流、以及輔助治療多個角度出發,完成了這個小課題的前期研究工作。
趙曦幫忙查資料,陳恭負責整理編輯。
兩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但是,即便如此,卻也到了十一點半了。
一篇論文終於初稿完成了。
趙曦麵帶驚喜的說到:“陳恭,我感覺你在科研方麵,很有天賦啊!”
“對了……”
“你明天想到提什麼要求了嗎?”
陳恭搖了搖頭:“還沒有想好?”
“你呢?”
趙曦聽完之後,忽然沉默了片刻,說了句:
“我有個建議,你要不要聽一聽?”
陳恭微微一笑:“好呀,你說吧。”
趙曦似乎做了很大的決心,說道:“要不……你換個老師吧?”
“你可以找趙主任,你就說你想換個老師。”
“我……我感覺有點浪費你的時間。”
“你明明很優秀的。”
“我感覺自己教不了你太多東西。”
說話的時候,趙曦顯然是有些舍不得。
這段時間的相處,趙曦對於陳恭,是十分滿意。
而且,他人很好。
似乎陳恭身上有一種讓人親切的感覺。
陳恭聞聲,頓時愣了一下,隨後反問一句:
“趙老師,您這樣的都不要我了。”
“誰還要我啊!”
趙曦聽完之後,顯然是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之後,頓時氣的跺了跺腳:“你……你……”
陳恭看見對方急到跳腳都說不出一句罵人的話來。
頓時忍不住更高興了。
“走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趙曦聽完,這才注意到了時間,此時已經十一點半,快十二點了。
“媽呀。”
“這麼晚了。”
“你……你晚上怎麼辦啊?”
“宿舍關門了吧?”
陳恭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小意思了。”
“我宿舍的人可以幫我開門。”
“走吧,先送你。”
說話間,兩人到了樓下,陳恭熟悉的帶著頭盔,騎在前麵,趙曦則是坐到了後排。
十一點的山陽市顯然安靜了很多。
小電爐乘著風,牽著月,行駛在路上。
沒多久,就到了小區門口。
陳恭把對方送上去之後,這才打車離開了。
……
……
第二天。
普外科醫生辦公室。
交班結束之後。
趙雷對著趙曦和陳恭說道:“昨天讓你們準備東西,怎麼樣了?”
“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吧。”
趙曦有些激動的站起身子,昨晚回家之後,她連夜差點把論文給背下來。
為的就是今天好好表現。
“各位老師好。”
“關於術後傷口換藥,我和陳恭整理之後,做了一篇綜述。”
“傷口換藥是外科技術中極其重要的一部分……”
“經過觀察之後,發現影響傷口愈合速度、傷口恢複情況……等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麵進行改善。”
“第一是換藥時間……”
……
時間,過得很快。
趙雷今天沒有卡著時間讓趙曦結束,而是耐心的聽完她的彙報。
作為一個資深的外科專家,而且手裡還有不少課題的趙雷。
他忽然發現,這一篇論文無論是立意,還是創新性,甚至是在完整度方麵,都很優秀。
換句話說,稍微整理一番,這就是一個優秀的課題!
課題,從來不分大小。
對患者真正有幫助的,就是好課題。
而這個對於外科傷口換藥的小方向,他沒想到趙曦和陳恭竟然能從組織胚胎學和外科傷口愈合,等多方麵進行分析。
而且,似乎還有了不錯的效果。
等到他聽完之後,發現可行性很高。
甚至不需要花費多少錢。
“各位老師,我的彙報到此結束。”
話音落下,趙雷率先開始鼓掌。
周圍的主任、副主任,在看見這一幕之後,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跟著連忙開始鼓掌。
大家都很清楚,這位雷神主任,平日裡可不會有這麼好的脾氣!
竟然主動誇人?
很快!
趙雷說道:“不錯!”
“這篇論文完全可以展開,做成一個課題來進行後續的完善。”
“趙曦,既然這課題是你和陳恭一起完成的。”
“那就由你們兩人來做這個課題的負責人。”
“等完成之後,我會幫你們跟院裡麵申請院級課題,你們把課題計劃書做好了。”
“接下來,我來安排一下課題的具體工作。”
“一組、二組分為對照組和實驗組,所有住院醫進入進來,護士長,你們這邊,安排六名主管護師……”
“我希望能在半年之內,做出成果!”
“對於趙曦和陳恭兩人的表現,科室給予相應的鼓勵和獎勵。”
“趙曦,你有什麼要求?”
趙曦聽見主任的話,這一次鼓起勇氣說道:
“趙主任,我想在手術的時候,帶著陳恭去。”
此話一出,頓時趙雷驚訝的看了一眼趙曦,他沒想到……她竟然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