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張誠仔細觀瞧了好一會,仍未見其營火熄滅時顯出雜亂之狀,即使是隨軍民夫雜役那邊,也比往日更為整齊了許多。
放下手中的千裡鏡,張誠已略顯風霜之色的英俊臉龐上,也現出一股暖心的微笑。
“看來,大同軍也在這一場遼東戰事中,錘煉起來了,但願經過今日這一戰後,也能成為一支強軍。”
此刻,張誠的心頭泛起一股奇異的感覺,他記得在原本的曆史上,王樸那可是出了名的逃跑將軍。
他依稀記得在自己曾經學過的曆史中,就是這一場鬆錦大戰,當明軍被奴酋黃台吉截斷退路和糧道後,可是王樸第一個引軍趁夜奔逃而走。
他雖因此而免於戰死疆場之上,可卻被大明朝廷以首逃之罪,斬首棄市,終使身首異處,家族蒙羞!
然此次出援遼東,其人及大同軍在戰事中的表現,卻顯得十分可圈可點。
張誠不由暗歎:“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父帥,聽營號已到開飯之時。晨風寒涼,咱還是早些回營吧。”
就在張誠滿腦遐思之際,中軍親將張成芳上前提醒他,該回營用早飯了。
他隻是淡淡說了聲:“知道了。”
然目光卻仍是注定著前方,他看向前方那一點一點亮起來的廣袤大地,雙目習慣性眯起,無數記憶,就猶如走馬燈一般,在他的腦海中不斷閃過。
張誠還牢記著自己曾經的誓言,讓中國之地成為一片桃源樂土,讓曆史上的曾經的種種遺憾,都不再發生。
而今次的鬆山之戰,便是他的諸多遺憾之一,他已然決意要將之改變!
…………
薊遼總督洪承疇在各將退去後,也是一般的心潮起伏,難以安定下來,他在中軍大帳中來回踱步,卻仍是久久不見平息。
最後,他還是決定出外走一走,或許吹一吹微涼的晨風,可以排遣自己緊張的心情,撫平自己此刻激蕩的心潮。
他帶著親信幕僚謝四新、李嵩幾人,還有一些親兵護衛,下了帥台後先是在營中巡視一番,接著又來到行轅東側的另一處山包。
這裡有一條山溪自石門山流淌而下,可到了這裡水流已是若有若無,不過即使如此,這邊的晨風也比彆處更寒涼一些。
偶爾一陣大風襲來,猛烈撞擊的石門山的岩壁之上,再回卷而來,卻比平時更為強勁一些,更帶著一股蕭瑟之意。
他在這處山包上站定身形後,舉目四下望去,周邊各處皆是大明的軍營,密密麻麻,如星羅棋布一般。
而現在星星點點的各處營火有熄有亮,他們一閃一閃的與天上晨光遙相輝映。
看洪承疇站在那裡久久不語,幕僚李嵩在他身旁開口說道:“洪督,可是在為今日的戰局憂心?”
洪承疇先是在心中輕歎了一聲,才道:“是啊,正所謂兵凶戰危,奴賊雖接連戰敗,可其勢仍大,且我將士畏奴怯戰之心猶在。
今日之戰,但有一個不慎,便是精銳儘喪,若果真如此,吾還有何顏麵去見聖天子,又如何對得起聖上及朝廷的重托!”
這時,另一親信幕僚謝四新,在旁撫須說道:“洪督不必為此憂慮,我師之戰力,經前幾戰來看,當與奴在伯仲之間,隻要我師謹慎用兵,步步為營,勝算仍然在我而不再奴。
況且,我師連戰連捷,畏奴怯戰之心,已大為改觀,即使此戰不用鎮朔將軍,但有長伯在,想來也定然無憂!”
洪承疇凝神注視著謝四新,歎道:“但願如此吧。”
他看著自己的親信幕僚謝四新,此人年在四旬左右,乃是新安人氏,與洪承疇頗有些世誼。
洪承疇以薊遼總督的身份經略遼東以來,便將謝四新請在身邊,用為參軍,平日裡頗為對其也是的器重。
在原本的那個曆史上,洪承疇遼東兵敗,鬆山失陷被俘降清後,領清軍南下至湖廣之時,即遣派人員力請謝四新出山,再度輔助自己。
可謝四新乃是有氣節之人,他對於樂侍二主的洪承疇,素來嗤之以鼻,有怎肯出山相助?
為此,謝四新便以詩答之,曰:
“孤城血戰苦睢陽,折臂書生枉斷腸,
天地鬼神皆草草,君臣父子兩茫茫。
南陽尚有劉文叔,博浪猶存張子房,
當日共君渾是夢,夢中複夢夢何長?
而因他在遼東共事之時,曾與吳三桂過從甚密,在吳三桂的大力拉攏之下,他更是與吳三桂結為至交,後來,他因不意墜馬,上臂受傷,乃辭歸故裡。
等到了三藩之戰的時候,吳三桂軍勢強盛,長鞭所指,湖南、廣西、四川儘皆望風而降,他更是派遣使者暗中至徽州聘請謝四新出山。
然謝四新卻因不恥於吳三桂所作所為,堅辭不赴,並且又以一詩作答,指責吳三桂朝秦暮楚、背信棄義。
其詩曰:
“李陵心事久風塵,三十年來詎臥薪?
複楚未能先覆楚,帝秦何必又亡秦!
丹心早為紅顏改,青史難寬白發人。
永夜角聲應不寐,那堪思子不思親。”
如此算來,這位謝四新還是一個頗有立場之人。
…………
而現在,薊遼總督洪承疇站立在山包之上,他沉吟良久,終是開口問道:“謝公,你看鎮朔將軍此人,還有長伯,他二人之間相比較,敦優敦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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