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住狄巨的人都清楚,近些年來,整個狄巨的買賣幾乎都叫龍家,溫家和彭家給壟斷。殺人放火,販賣兵器鹽鐵人口,沒有他們做不出來的事。哪怕是最強悍的盜匪,到了這個地頭想闖出一點名堂來,都得先拜了這三家的碼頭,不然,寸步難行。
外頭傳來馬蹄達達聲,“溫老二,今兒我是有正經事,你彆跟俺扛。往日多有得罪的地方,回頭俺鄭重請你去吃蒸乳豬當是賠罪,如何?”
雲九安聽得頭皮發麻,所謂的蒸乳豬,就是把用人奶養大的豬活蒸來吃,相當恐怖惡心。
溫戎瞥了她一眼,懶聲道“我難得回狄巨一回,龍三爺還能如此厚情款待,這個麵子不給不行。也罷,就勞煩龍三爺自行上車來看吧。”
雲九安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溫戎拉過她,在她耳邊低聲道“好像昨晚落秋慈到這邊後和龍老三有接觸過,接下來你自己看著辦。”
他呼吸溫熱,說話的氣息吐在她耳朵上,有些癢。
雲九安無奈的看著他,“你不是不管我了麼,還把我拉上來作甚?”
溫戎指尖顫了顫,抬起眼,冷冷道“當我腦子又抽了風,你可以走了。”
龍二爺的腳步聲已至車門口。
雲九安一言不發,起身就去推車門。
下一瞬,她的人已不受控地整個向後倒去,重重撞入他懷中。緊跟著他的唇已抵在了她光潔的額上,眼上……惱怒而又熾熱。
同時龍三爺已打開了車門,竟看到了男女熱切相擁的場麵。他一怔,印象中,這位溫二爺平素心狠手辣,雖然他見的次數不多,但絕對不是放蕩不羈之輩。
此時紅著眼像個惡魔要吞噬掉懷中女子般,他隻能嘿嘿笑著關上車門,“沒想到真是溫二爺的小妾,是俺魯莽了。多有打擾,兄弟們走。”
待腳步聲走遠,馬車重新啟動,雲九安終於用儘全身力氣掙紮開,一巴掌扇了出去,被他半空中抓住。
他惡狠狠地把她抵到車壁上,一字一頓道“雲九安,你在我麵前永遠都是這樣有恃無恐,難道這些不是我該得的?”
雲九安嘶聲道“什麼是該得的,什麼是不該得的。秦疏,我的命都可以給你,可是你不能侮辱我。”
“侮辱你?雲九安,你認為我是在侮辱你?”秦疏頹然坐了回去,紅著眼眶,調頭疏冷看向窗外。
車內的氣氛瞬間壓抑得快要爆炸。
雲九安被動沉默。
馬車很快就停了下來。
秦疏拂袖獨自下了馬車。
也沒人招呼她。
雲九安咬著下唇坐了會,也自行下了馬車。
車外已有個婆子在候著,見她下來,恭身道“姑娘請隨我來。”
“到哪裡去?”
“二爺說要帶你去見一個故人。”
雲九安遲疑了一下,“好,煩請帶路。”
她不知道這處宅院所處的位置,裡麵的庭院很簡單,並不像江南的亭榭流水假山,除了幾株大樹就是青石板,單調而沉悶,且還三步一人,五步一崗,看著有些瘮人。
婆子帶她穿過庭院,又出了後門,就見一片清幽的草地。草地上堆起了一個墳包,秦疏正蹲在那裡燒著黃紙,黑色的紙灰被風一吹,如被什麼指引一般,直朝她這邊卷來。
雲九安腳步有些沉重地走過去,秦疏依然沒有理她,隻是淡淡道“公孫武被人一槍刺破心臟,縱是神仙也回天乏術。是他父親親手把他埋於此,生前他就不願去西楚,從此以後,再沒有人會去勉強他了。”
雲九安隻覺有紙灰吹進了眼睛裡,咯得她眼睛生痛。人生最終,還是有人成了匆匆過客,那個初見時意氣風發的少年,在河岸邊還深情撫著她發絲的少年,最後還是死在了陰謀家冰冷的利益裡。
落秋慈,梁青素,還有那背後之人,都是凶手。
她跪在了墳前。
一磕定要替他了生前恩怨;
二磕望他能走得安寧,此生不留遺憾;
三磕從此天人永隔,願他去的地方不再有人心險惡,爾虞我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