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嗎?”綠甲騎士問,“他們居然在唱歌。”
拉梅塔側過頭,瞥見這無禮之輩顫顫巍巍掀開簾子,闖進她的營帳。“我在懷念。我還能享受這樣的時刻。”她在樂聲中捕捉到雜音。“滾出去,伯特蘭,你的鞋在響。”
“彆這樣冷漠嘛,我是來拜訪新同事的。”綠甲騎士邁開腿,嘰咕嘰咕走到她身邊。除了鞋底粘稠的泥巴,他全身也都在響,尤其當風刮過的時候。
簾子落下,樂聲更緊張了,離客人最近的笛手吹錯了音。綠甲騎士滿不在乎地甩掉膝蓋上的鏽跡,抄起酒杯仰頭便灌。
“我和你們不同。”拉梅塔皺眉,“還有,彆浪費我的酒。你的腸子肯定是漏了。”
“我一般用不著腸子。”
“你向來用不著腦子。快滾出去,你這花灑。”
這一套對付旁人有用,打發亡靈騎士卻不奏效。隻聽伯特蘭用最甜蜜的語氣開腔“你對待彆人也這麼刻薄?像個公主。”
拉梅塔不怕這家夥,但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說烏伊洛斯尼斯?我和她關係很差。”
“有多差?”
“我正在聽悅耳的演奏。”
“噢。”綠甲騎士續滿酒杯,“隨你的便。我隻要那女孩。”
“誰?”拉梅塔有的是女孩,或生前是女孩的下屬。她完全沒關心過她們。“去拿吧。”
“你不明白,拉梅塔。我要那個明天被帶到你這兒的女孩。她是真正的公主喲,有漂亮的尖耳朵。”
拉梅塔向來不喜歡公主。她不知道這家夥在胡言亂語些什麼,無形中卻有種不妙的預感。“你口中的公主是精靈?她有何特彆之處?”如今的精靈公主隻可能是……
“法夫坦納的繼承人,她是個共信者。”伯特蘭沒隱瞞,“我們的公主殿下信仰著霧精靈最古老的神靈——破碎之月。”
霧精靈。下賤東西。拉梅塔想起她的某位同僚。此人的麵具在獵魔運動時期也被剝落下來,卻無人在意。黑騎士應該找他算賬的!
而“咒厄”伯特蘭·菲茨羅伊——此人來自“沉淪位麵”加瓦什,是詛咒凝結的亡靈騎士。除了頂頭上司,他對結社領主的認知遠不及拉梅塔,也與他們沒什麼聯係……這消息肯定是深獄領主給他的。不曉得那霧精靈有何陰謀。
“這孩子身上有神秘的意象,我認為她是合適的詛咒載體。”伯特蘭說。
你要她的頭骨來盛酒我也不在乎。關鍵在於,霧精靈的公主怎會到我手上,而我本人還不知情?此事與其說是天上掉餡餅,實際上,恐怕是同事們聯起手來借她的人做事,還瞞著她!
拉梅塔轉動著念頭。這時候,裝糊塗是最佳選擇。“你究竟在說什麼瘋話?”
“少來了,拉梅塔。給或不給,一句話的事。”
水銀領主感到一陣惱怒。顯然,對方沒有被她的花招迷惑。他很清楚深獄領主的謀劃,知道這公主的下落,甚至見鬼的知道沒人通知過她!該死的混球。懷特海德究竟把我的失誤告訴了多少人?
他是要用公主的所有權,來交易她的知情權。拉梅塔也大概能猜到幕後主導她曾經的同事們。自打賽若瑪的事過後,他們就什麼也不告訴她。
事到如今,拉梅塔也不在乎所謂的“同事”了。她有的是有價值的秘密,攸關領主們生死的秘密,而她也不會與他們任何人分享。儘管享受開疆拓土的權力與戰爭吧,但凡行差踏錯,一切便會被殘酷地收回……失敗者的結局,想必你們決不會喜歡。
拉梅塔很樂意看到黑騎士那把邪惡的骨劍插在霧精靈胸前,剖開他的黑心腸。她會為促成此事一些幫助。
話雖如此,如果拒絕伯特蘭,很可能我根本找不到那所謂公主,抓住同僚的“失誤”便也無從談起。“說吧。”她還是答應了。畢竟答應他不花什麼,如實照做就兩說了。“這公主是怎——”
“都把嘴閉上。”一把劍挑開帳簾,隨之而來的是個噩夢般的身影。
當他開口命令,樂聲戛然而止。幾秒後,演奏者們悄無聲息地離開,沒人過問拉梅塔的意見。
但她根本無暇顧及。原來我的軍營裡他媽的公主還不是最高頭銜。拉梅塔逼自己露出微笑,正打算開口,卻見方才提出交易的伯特蘭竟也默不作聲地轉身,就要和樂手們離開。她的話卡在喉嚨裡。
“我讓你走了嗎?”黑騎士問。
伯特蘭停下腳步,輕快而流暢地轉過身,搖搖頭。“陛下。”他回答,沒有任何後文。
拉梅塔也不會傻到開口。黑騎士的命令給在場所有人,而他對任何人都沒有絲毫的容忍度。
“阿瑪裡斯不在?”黑騎士幽幽的目光環視四周,“我還以為你們在召開作戰會議。”這話不知是譏諷還是真正的疑問。但據拉梅塔的了解,大概永遠是前者吧。
“老頭子逃回他的夜火城了。”伯特蘭則裝作沒察覺,“他被代行者嚇破了膽子,與兩百年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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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騎士不予置評“針對寂靜學派的作戰進度如何?”
“戰況比較焦灼。”拉梅塔解釋。曾經的水銀領主對莫尼安托羅斯的了解勝過任何一位同僚,因此拜恩在寂靜學派的戰線由她掌控。“我們占據了露水河以東的河岸,並逐步縮小範圍。但蜂蜜領是學派巫師的大本營,我們已經儘力封鎖矩梯了,可敵人增援不斷,短時間內難以攻克。”
誰料黑騎士看都沒看她一眼。“告訴她,伯特蘭。”
咒厄騎士衝她一笑“‘紙匠’和夏妮亞·拉文納斯離開了巫師之崖,預計明日抵達前線。伊士曼女王死後,‘神學家’有所行動,然而具體行蹤不明。”
“不可能!巫師之崖有‘第二真理’坐鎮,我的夜鶯沒法自由傳遞情報。”拉梅塔脫口而出。“這是哪兒來的消息?”
“夜鶯的急報。”他一聳肩,“我剛想對你提起咧。誰知打擾了你的休閒時刻,真是太冒昧了。”
“夜鶯?”她不信,“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情報絕對真實。”黑騎士開口,為他們的交流畫上了句號。
儘管滿腹疑慮,拉梅塔還是閉上嘴巴。她知道最好不要在這時候質疑黑騎士的話。
“傾巢而出啊。”咒厄騎士感慨,“阿瑪裡斯逃得及時。”
“讓他們來。”拉梅塔不以為然“除了神學家,法則巫師在露水河的正麵戰場上用處不大。”她瞥一眼在場的亡靈。“他們殺得越多,拜恩的陣營就越發壯大。感謝死神,讓我們先一步在終點等待所有人。”
“他們是衝你來的。”黑騎士告訴她。
自從被賽若瑪那叛徒揭下麵具,拉梅塔就成了寂靜學派的眼中釘。這點她心知肚明。曾經的好友同窗紛紛遠離,認得她的所有人——包括凡人在內——都受到審判者的甄彆。當然,她也並不同情這些人。若他們先一步發覺她的身份,多半會立刻向獵手舉報,等待著拉梅塔的將是火刑。
不幸的是,已經太晚了。她心想。我也可以把戰火帶給你們。來吧,快來吧。我簡直迫不及待了。
伯特蘭同意“隻要解決了你,露水河的優勢便不複存在了,學派巫師有充足的時間梳理內部,最終一致對外。到時候,審判者也會投入戰場,我們的損失將會以十倍論計。”
“我和你們沒差彆,你忘了嗎?”拉梅塔尖銳地指出。
“神學家前往了伊士曼。”然而罪魁禍首無視她的指責。“消息傳回來,意味著第二真理很可能不在總部。”
拉梅塔與伯特蘭對視一眼,彼此都感到驚訝。“不在總部?”她重複。
伯特蘭則若有所思“難怪夜鶯能傳回消息。這會不會是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