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顧家已經為這四十幾人開始安排臨時休息的地方,女士們占據了床和沙發,男士們有的將就往地毯上一躺,精力好的就三五成群坐在後花園裡抽煙。
在廚房裡,上官晏找到了正在吃宵夜的顧宥均。
他靠在操作台邊,手裡端著一個盤子,正喂了自己一口蛋糕。聽到有人進來,他懶散地掀了下眼皮。
“顧老師,請節哀。”
“上官小姐啊,肚子餓嗎?吃點,現在家裡最多的就是食物。”顧宥均似乎對悼念的話題並不感興趣。
“哦,我不餓,謝謝。”
顧宥均繼續吃,不鹹不淡道:“所以曲老師並不是凶手是嗎?”
之前大家看曲娥大大方方地走出來,猜到應該是沒事,但是她為什麼悄悄去書房找顧楓的行為,不需要解釋大家也基本心知肚明了。
“沒想到我爸老歸老,還挺風流,居然在外麵有姘頭。”
上官晏聽出這話裡有譏責的意味。可以理解,父親完美的形象可能還在他年少時的記憶中,十五年後回來,發現物是人非,多少應該會感覺失望吧。
死者為大,不管顧先生怎麼樣,那都是他的私事,上官晏不方便討論這個話題。
她轉而好奇起顧宥均當年失蹤的事情:“我其實有看到你上那檔尋親節目的片段,很難想象你當時和父母爬山走丟後,又被人販子拐騙到偏遠山區的黑磚窯裡當苦工的經曆。”
顧宥均的視線專注在他的盤子裡:“好在都過去了。我當時在黑煤窯受儘虐待和摧殘,逃脫後就失去了記憶。後來經過多年看心理醫生才逐漸回想起一些小時候的片段。”
一般童年有傷的人,長大後多半會選擇逃避過去,上官晏自己就是。但顧宥均卻很淡然,不管是在電視節目上,還是在上官晏麵前,都有種攤開傷口任人圍觀的勇氣。
上官晏多少有點同病相憐的共情,唏噓地說:“不管怎麼說你算幸運的,最後還能和家人相聚。”
而她和曾經一切的紐帶都已斷裂。沒有親人會關心她,也沒有親近的朋友,如果非要擠出一個算了解她的人,那也就隻有連雲舟了。
但他畢竟也不是她能徹底敞開心扉,願意依托之人,所以在自己大部分的人生中,她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頁孤舟,靠微薄的力量獨自前行。
“你說得對,還能找到他們,我算幸運的。”
顧宥均說這話時,眼中透露出幾分複雜的情感。上官晏看不穿它表達的是慶幸還是有其他深意。
不過既然已經談到家庭了,上官晏步入正題:“顧老師,我知道你才回歸家庭不久,但是憑你和他們的相處,你能跟我說說對其他兩位家庭成員的感受嗎?”
“你為什麼這麼問?”他放下了手中的餐盤,眼神充滿戒備。
“隻是想了解一下死者身邊的社會關係。”上官晏學起韓奕的口氣來也是像模像樣的。
顧宥均沉思了片刻:“我隻能說,可能和我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樣,當然,這都十五年過去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那你們家的經是什麼呢?我剛才聽到人群裡有人指責你姐姐和顧先生不和的事。”
“我姐就是這兩年壓力太大了。”顧宥均維護顧玲,對上官晏解釋:“她在外麵自己開了個室內設計公司,但是這幾年經濟形勢不好,這個行業又卷,設計裝修價格都被甲方壓得很低,不賺錢不說,有時候甚至還得倒貼錢做項目,她的生意現在是如履薄冰。”
“加上離異,一人帶小孩,所以經濟和精神壓力很大,也難免脾氣不太好。”
“剛才你家親戚說她覬覦你爸的這套房子,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具體的一些問題我沒那麼清楚,隻是聽過她抱怨,她覺得顧家經濟條件已經大不如前了,沒有必要每年還花很多錢在這套彆墅的維護上,如果把它賣掉,給兩老換個小房子,她還能從賣房款中拿一筆錢去扶持她的公司。”
“但是我爸媽都不同意,尤其是我爸。所以我姐就覺得他是死要麵子不管她在外麵活受罪;我爸覺得是我姐自己沒能力經營公司,要她好好地找個穩定工作上班,我姐也不同意。”
上官晏想,說到底這家人就是太顧及自己顏麵了。
顧先生曾經風光過,這棟彆墅可能是他唯一能提醒自己和彆人,那輝煌過去的證據;顧玲當老板的人,自然也放不下身段和麵子去做打工族。
“我提一句可能不太恰當的話。”上官晏知道顧楓才死,這麼說有些不敬,但還是要問,“我聽你剛才說你簽了放棄顧家財產的協議,為什麼?是有人逼你簽的嗎?”
“沒有,我主動提出來的,我回來隻為認親,不為彆的。當然也是不希望顧玲有什麼想法,畢竟一直是她在照顧父母,那樣對她才公平。”
“那你有沒有懷疑過你姐呢……”上官晏的質疑主要來源於剛才有親戚懷疑顧玲假裝‘父慈女孝’的行為。
顧宥均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你懷疑我姐為了房產的事情謀害我爸?不可能!”
“為什麼你這麼篤定不會?”
“為滿足個人私人欲|望去傷害親人的這種做法,簡直是豬狗不如的行為!顧玲她自己就是個母親,怎麼下得了手傷害自己的父親。”
上官晏聽出他對這種弑親行為的想法非常反感,甚至憤怒,隻好轉換方向。
“那對於曲老師和你父親的事情,你覺得你母親和姐姐她們之前會有所察覺嗎?”
“如果她們知道的話,你覺得顧玲今天還會邀請曲老師來我們家嗎?”顧宥均的語氣開始變得不耐煩。
上官晏理解他此刻的情緒,父親突然在為自己辦的回歸宴上去世,他能保持冷靜的回答問題已經算是不錯的表現了。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