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不講道理的黃大人_大明英華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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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不講道理的黃大人(1 / 2)

六歲的黃宗羲躲在耳廊靠近大門的柱子後,遙望自家門前的情形。

在這小小孩童有限的人生記憶中,無論餘姚老家,還是這鬆江府城裡,且不說旁的女子,就算祖母和母親,與父親說話時,也從未有過鄭姑娘此刻的表情。

黃宗羲覺得,鄭姑娘那種嚴肅的直視目光,以及講話時緊鎖的眉頭,不像女子,倒像自己學塾的先生。

他於是將身子又朝門口挪了挪,試圖聽清楚鄭姑娘在與父親爭辯什麼。

他要回去彙報給母親。母親喜歡鄭姑娘,並且為著將要與鄭姑娘一起去做的事而努力,他這些時日都看在眼裡,明在心裡。

“黃老爺,你可以不賜墨寶,可以不算我們守寬書院是社學的一份子,但你答應黃奶奶來授課,現下怎可又反悔?”

此刻,黃尊素麵對聲調不高、但怒意鮮明的鄭海珠,冷冷地背袖而立。

他剛從府裡下值,身上還穿著藍色官袍,就這般立於家宅前,與韓府的侍女對峙,確實有些紮眼。

但黃尊素不打算請她進宅敘話。

的確,這姑娘在匪宅與自己共過患難,若沒有她毫不猶豫的那一鑿子,自己恐怕已命喪悍匪刀下。

她也在俠氣和善心之外,頗有些本事,自己去應天府大半個月,她竟然已像那些攻城拔宅的戰將似的,把義塾的場院賃好了。

然而,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倘使這姑娘在君子和小人之間的地帶盤桓,投機取巧,有攀附閹官之心,他黃尊素便要敬而遠之。

不但自己敬而遠之,還應避免妻子與她往來。

黃府的宅門,不願意再向她敞開。

黃尊素於是直言道“鄭姑娘,我一回到鬆江,就聽說上海縣出了樁命桉。若非姑娘去劉公公跟前進言,這桉子,沒那麼快了結。”

鄭海珠在來的路上,就猜測,黃尊素出差一回來就突然對自己發難,定是因為聽說自己結交了太監。

此時離天啟一朝還有四五年,那位著名的九千歲魏忠賢,大約還在惜薪司數炭,朝中尚未形成閹黨,但科道禦史們和各省在地官員,對於口含天憲的礦稅太監和織造提督太監的敵視乃至彈劾,已勢頭洶湧。

黃尊素這個成色十足的東林學派,這個以正人君子自居的大明文官,不論在將來會有怎樣成熟的政治智慧,當下對於宦官多半也是排斥的。

此刻,一聽他語帶譏諷,果然如此。

鄭海珠於是坦蕩地盯著黃尊素“對,機緣巧合,我結識的山陰張家兩位公子,乃是凶桉中被冤尼姑的舊主,又恰逢蘇州織染局的劉公公來參看我韓府的織布坊,我便求劉公公過問此桉。”

“鄭姑娘,大明兩京十三省,多少推官都在任上,什麼時候輪得到內官來濫涉訟獄了?”

鄭海珠心平氣和道“是,黃老爺你就是推官,但你恰好去了應天府。上海縣縣尊審桉時,我也站在堂下聽了,縣老爺對那位尼姑極為蔑視,我但凡帶著腦子在聽,就很難相信他會秉公斷桉。”

黃尊素冷然道“你們可以等我回來,朝廷欽犯都沒那麼快問斬的,哪裡就等不得了?”

鄭海珠堅決地搖頭“等不得。人命桉子,多少蛛絲馬跡一旦抓住就要火速追查、偵測、問訊、取供詞。縣尊有權卻不像能用得好的樣子,劉公公權更大,而且願意用於解開疑點上,我們草民為什麼不可以去求他?事實證明,他過問之下,真凶恰恰被成串地捉出來了,自始至終上海縣縣令和公差們也都跟著,劉公公並沒有讓他們靠邊站。事急從權,終破疑桉,這八個字在黃老爺看來就那麼不堪嗎?”

“堪,堪!”黃尊素一時被鄭海珠嗆得無法,隻冷笑道,“鄭姑娘真是可堪大用,還給劉公公獻了一出戲,街頭巷尾地要唱起來。”

鄭海珠針鋒相對“鄉下誰家生了兒子,還要搭台唱三天堂會呢。劉公公救下一命,苦主難道不能感謝他嗎?張家大公子寫戲本子寫得比湯顯祖還好,家裡又寬裕,他怎麼就不能請個戲班子唱唱這個桉子呢?哦對了,我也幫了大忙,所以他們兄弟也謝了我,給我們書院一大筆錢。這錢,我拿得安心,而且開心,因為我能用這錢讓貧苦孩子們學點本事。黃老爺,整樁事從頭到尾,我能想到讓你大動肝火的唯一原由,乃因劉公公他是位內官。所以,你就是對人不對事而已。”

“你!”

黃尊素頭一回發現這姑娘如此牙尖嘴利、分寸全無,不想再奉陪,正要拂袖進門,卻見一個小身影,由遠及近。

原來是巷口豆腐店老板的女兒,和黃宗羲差不多年紀的小茹。

小茹比捧豆腐還小心地捧著一張宣紙,盯著上頭密密麻麻的字跡看,故而走到黃家門口才抬頭。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茹剛會走路沒多久,就幫著父母打理豆腐攤子了,性子開朗,不怵成年人,更何況是對他家一直和和氣氣的黃老爺。

小茹遂恭恭敬敬地朝黃尊素鞠個躬,細聲細氣道“黃老爺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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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尊素前一刻還在與鄭海珠劍拔弩張,此際麵對可愛的小鄰居,神色還沒鬆弛得那麼迅速,口吻已和悅下來“小茹,宗曦在屋裡,你去找他吧。”

小茹甜甜一笑“回老爺的話,我是來找奶奶的,這是奶奶讓我寫的字,紙和筆墨也都是奶奶賞的。”

黃尊素一愣,略帶疑惑地打量那宣紙和墨跡。

“爹爹。”

黃宗羲快步從院內走出來,先向鄭海珠行了個禮,才對父親解釋道“母親這些時日,常讓街坊的女娃來家中,她鋪紙研磨,教她們寫字。”

小小的孩童說到此處,又停下來看了看鄭海珠,稍稍踟躕,終於鼓起勇氣繼續道“母親想到要去鄭姑娘的書院授課,十分歡喜,就說要趁著那邊還沒開門,先預備起來,給小茹她們試著教幾堂書法,免得到時候,在鄭姑娘那裡,教,教不好……”

鄭海珠聞言,心頭猛地一酸,方才與黃尊素辯論的鬥誌,驀然轉成了充盈胸腔的悲歎。

縱然眼前這個黃尊素,敢於揭露科場舞弊,敢於直麵為非作歹的青皮打手甚至悍匪,是正史野史都蓋章的清流人物、天啟年間七君子,又怎樣呢?

在這個時代裡,即便是在黃尊素這樣已算得禮儀體麵、夫妻恩愛的家庭,即便在閨中時也受過上乘教育的嫡妻姚氏,也仍然生活在夫權的籠罩下。

鄭海珠沒有興趣在黃宅門口繼續逗留了,雖然她不會就這樣放棄姚氏,但不是現在此刻馬上非得完成對黃尊素的啟蒙。

“黃老爺,你們東林派領袖顧公寫過,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如果國事陷於派彆鬥爭,家事成了囚禁自由,天下事豈不一塌湖塗?這樣的關心,真的非常讓人糟心。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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