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英華世事含糊八九件,人情遮蓋三兩分245章左光鬥請夫人去鄭海珠望著馬祥麟與屬下的快騎煙塵滾滾東去,微歎一口氣,吩咐車夫拐進棋盤街的胡同。
馬府中,張鳳儀饒是素來一副金馬大刀的性子,畢竟眼下處於特殊時期,丈夫被緊急調出京城,她到底掩不住地鬱鬱起來。
鄭海珠雖自己沒生養過,但從韓希孟和顏思齊妻子那裡,多少攢了些媽媽經,在遼陽城也親眼見過阿婭是怎麼誕下小豆包的。
她遂陪著鳳儀,柔聲細語地說了好一番安撫的話,多少消弭幾分這位年輕的待產母親的惶然。
因見馬府的家丁,儘是張鳳儀從娘家帶來的,並無石砫川人,鄭海珠再次放下了打聽那土語符號的念頭,酉初用完了晚膳,便告辭回客棧。
門前剛下了車,蹲在牆根處的男子就噌地站起,滿臉殷勤,迎上來。
正是鄭海珠在通州半道兒招募來的牙人,秦方。
鄭海珠淡淡問道“河北的老鄉們都見著左光鬥左老爺了?”
秦方躬身道“回夫人的話,翌日午後,左禦史就坐官船又去通州巡田了,小的一早就蹲在那塊,自是立馬喊上鄉親們,哎呀,圍著禦史,把該說的都說囫圇嘍。唔,夫人莫不高興,左禦史好像對夫人的名號不熟,待到小的依著夫人教導,提了鬆江府黃尊素黃老爺的名諱,左禦史才道,原來是我東林友人。”
他說到最後那句,直接棄了京腔,學左光鬥的桐城口音,學得惟妙惟肖。
鄭海珠用了對屬下的語氣,點頭道“好,老秦辛苦,事兒也辦得漂亮。”
她正要扭頭吩咐李大牛給秦方一兩銀子,那秦方卻擺手道“夫人不忙著賞小的,有個更急切的事兒,等著夫人呐,夫人莫慮,是個好消息。左禦史,請夫人住到府裡頭去。”
“啊?”鄭海珠一怔。
恰此時,客棧小二引著一位錦袍翩翩的少年公子出來。
鄭海珠瞧去,乃董其昌的嫡長孫,董庭。
秦方雖年紀比董庭翻了倍,卻是立刻掐斷了自己的語勢,恭敬道“董少爺與鄭夫人說吧。”
董庭與鄭海珠作個揖,瞧瞧四周,方邁近兩步,輕聲道“夫人在通州碼頭仗義執言,家祖與楊禦史和左禦史都說了。據聞,那日要以皇莊之名占地的,是李選侍,叫什麼,西李,為她娘家要地。家祖擔憂夫人獨自住在客棧裡,萬一……左老爺就說,太夫人和左夫人今歲從南方搬來,府中女眷多,便宜得很,故而請夫人帶著仆婢,移步左府。”
鄭海珠聞言,當然樂意。
董其昌這老江湖,不錯啊,麵上不會擺出兩肋插刀的義氣模樣,甚至還要不時地強調利益交換,但一旦認可了她鄭海珠是個懂得規則的晚輩,關鍵時候就會實在地出上幾分運作之力。
她再一琢磨,和曆史所載差不多,朱常洛的選侍,西李,果然是個蠢的。
老皇帝還沒咽氣,就如此囂張。怪不得在後來的移宮案裡,被一幫文臣三兩下就收拾了。
鄭海珠止住腹誹,問董庭“今日就去?”
董庭點頭“萬歲大行,左老爺此刻定是與臣僚候在值房,但左府的客房,已為夫人備好。家祖命我送夫人過去。”
鄭海珠於是吩咐花二和李大牛進客棧收拾行李,自己則將那秦方引到一邊,諄諄道“老秦,莫在通州做牙人了,跟著我吧,每月工錢暫定四兩銀子。左府那邊,我不便帶李大牛一個大老爺們進去,你倆個另尋處客棧住了,白日裡你跟著他,他教你做事。”
秦方終於確信自己像話本子裡說的那樣,遇到貴人了,搗頭如蒜“小的定不辜負這份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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