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日吉光秀很清楚的從高橋秋子澄澈雙瞳內看到他一直無法理解的東西怎麼會弄錯了呢?她看著他的樣子,根本不是他自認為的那種曖昧,那分明是…
抬起手覆到她的手掌上,閉了閉眼,日吉光秀隻覺得心頭滑過無數混亂與瘋狂,最後隻餘下灰燼般的絕望。
………………
“為什麼要護著他?明明應該恨著他的。”他輕聲質問,緊閉雙眼,五指摸索著擠入她的指間讓兩人十指相扣,不顧她的掙紮微微收緊的力道,送到嘴邊啃噬。
唇舌滑過瓷器般冰涼肌膚,蜻蜓點水似的沿著骨節遊移…
恨與愛意交織著肆意蔓延,身體深處隱藏的狂亂叫囂著想要掠奪。
閉上眼睛封起耳朵,不聽不看,是不是他就可以拋棄所有桎梏,釋放心頭羈押的猛獸,然後奪取他一直想要得到的東西?
若能如願以償…
[啪――!]一聲脆響,日吉光秀的臉隨著力道偏到一側。
日吉光秀狠狠怔住,內心掙紮良久,鬆開對她的鉗製,強自按捺下脈息間叫囂狂亂,睜開眼睛的瞬間,她的肌膚自指間細沙般流逝。
“你想死嗎?”高橋秋子的怒喝殺意凜凜。
煙灰瞳眸緩緩眯起,日吉光秀抿緊嘴角一言不發,眼角餘光中她收回猛扇他巴掌的那隻手,另一手擱到被褥上拚命擦拭,斜睨過來的眼眸定定望著他。
目光瞬也不瞬盯著他,半晌,一雙眼由彷徨到清明,她猛地睜大眼睛,瞳孔裡刹時掀起電閃雷鳴。
“你記起多少?”
聽她這麼說,日吉光秀抬手撫過自己刺痛的臉頰,閉了閉眼,慢慢回過頭對上她的雙眸,開口時聲音滿是苦澀,“全部。”
高橋秋子問得沒頭沒腦,他卻聽明白其中的含意――――她問他封印的記憶。
果然…
高橋秋子的神色忽變,之前由於掙紮漲得通紅的臉頰瞬間血色褪儘。
兩人就此保持沉默相互望著對方,過了很久卻是高橋秋子率先調開視線,“嗯~既然你記起來…可是…就算不記得也該知道我是你…”
說話斷斷續續,不時飛過來的眼神俱是不解與憤怒。
日吉光秀胸口平息的火焰再一次灼然升起,想也沒想就冷笑著回答,“高橋秋子是我母親,可你不是。”
他欺身逼近她,煙灰瞳眸藏著幾縷尖銳的恨意,“我來討你欠我的答案。”
那日…錯位的命運之日,所有混亂開始之前她答應過他,隻要他逃出生天她就告訴他答案。
事後他不記得,她就此順勢隱瞞,此刻他憶起,她總該履行約定吧?
“閒看春色長芳菲,你是誰?”
………………
半晌,得不到回答的日吉光秀微微眯起眼睛,雙瞳深處蘊氳些許絕望與殺意,“不回答也無所謂,是你殺了我母親吧?”
高橋秋子眼中的怒氣驀然沉澱,輕粉唇色驟然化為灰白。
日吉光秀其實是故意這麼刺激她――――她既然是陌生人,又身懷異能…真正的高橋秋子哪去了?他經曆的未來被覆蓋前,孕育他的人確實是高橋秋子。
事實上,未來時日吉光秀推斷過,按照零碎線索連貫起來看該是原本的高橋秋子不知哪裡尋到她,並且兩人聯手破壞了未來。
此刻他撕開粉飾太平的假相,除卻憤怒她的沉默,還糅雜著些許對於他母親的歉意。
到底還是意難平,明知道所有隻能怪罪命運,他還是忍不住出言傷害她。
這女子不是他母親,他卻源自她的血脈――――日吉光秀從未如此刻憎恨過命運。
他想要她,一旦伸出手卻不得不從此背負亂倫的罪名;他可以不介意,這個秘密世上隻餘得當事者兩人知曉。
可惜從高橋秋子一再避讓的態度日吉光秀看得出來,她根本是以母親在自居,對他的包容溺愛都隻源於血脈,如果少了這層關係,在她眼中他隻是陌生人。
想通全盤記憶後他始終混亂不堪,複雜心情絕大多數是由她而起――――倘若這女子知曉未來後從此避如蛇蠍他會得放過她,可她明明知道還和日吉若糾纏不休…
明明他日吉光秀才應該是高橋秋子最親密的人,和日吉若有什麼關係?偏要是他恨不得殺之後快的男人奪走心頭寶愛!
日吉光秀怎麼能不恨?!
………………
一片死寂中,近在咫尺的女子澀澀的笑起來,微微側首回望的眼眸漾起一抹水光,始終柔順的神色攸然淡開露出潛藏其中的桀戾。
“是了,是我疏忽,原以為…”鳳眸斜挑,她恍若自失的笑笑,“你是該恨的,那畢竟是母親,不共戴天也是應該。”
與他相同色澤的眸子瞬間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夕的天幕,“我是高橋秋子,也是李閒;你要殺我報仇也行。”
“真是欠了你們母子。”
說完之後她閉上眼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樣。
日吉光秀怔忡許久,抬起手指尖拂過她微揚的脖頸,堪堪停在咽喉處――――下一秒,這女子臉上毫無預兆泛起一抹類似解脫的笑容。
猶如曇花盛開的柔媚笑意生生刺入日吉光秀的心頭,指尖頓了頓忽而滑到她的後脖頸,微微用力將人環入懷中,他附到她耳邊,低低的聲音裡帶了極是濃烈的惡意。
“你想死?我不想成全你怎麼辦?”
略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日吉光秀將手掌微微下沉,指尖抵住代表生機的那份躍動,低頭對上她愕然睜大的眸子,煙灰瞳眸緩緩眯起。
“你死了,日吉若可怎麼辦?”日吉光秀很清楚,無論未來如何變化,高橋秋子始終都是日吉若唯一愛著的人,真是可笑,不是嗎?
平行的世界,截然相反的走向,結果還是相同。
多麼荒謬!明明已經更改了命運,卻還是隻有他被置身事外。
………………
森下信一行人候在門外心急如焚,那扇緊閉的門扉後發生什麼他們不敢好奇,隻是時間拖得越久越是不利,畢竟日吉組內此刻恰逢大事發生,兩位少爺的表現多少眼睛盯著,半絲行差踏錯都不允許。
時間過去很久,眼看著那扇門毫無動靜,森下信與其他幾位不敢高聲隻是彼此沉默對視,然後從交換的視線中看到各自的憂慮。
又過了一會兒,就在森下信幾乎忍不住想上前敲開那扇房門提醒裡麵的人不能過分懈怠時,隻聽得[咯]一聲悶響,緊閉的暗紅門扉忽的開啟。
守住外間幾處角落的人員迅速聚攏而去。
日吉光秀大步走出房間,雙臂收攏懷中抱著一團純白…森下信愣了下,“光秀少爺?”眼睛落到日吉光秀懷裡一時定住。
“我們走。”日吉光秀沉聲命令道,身形不停越過眾人。
“誒――光秀少爺!”森下信急急追上前,張口結舌望著埋首在日吉光秀懷中的女子,“她…秋子小姐…您怎麼?”
很快,一行人離開頂樓套房站到電梯前,日吉光秀方才撥冗開口說道,“我要帶她走。”
煙灰的眸子冷冷掃過,壓住森下信欲出口的言語;罷了罷了,森下信心裡暗歎一聲,也不再說什麼隻是和眾人一道簇擁著進入電梯。
和來時一樣,日吉光秀領著他的人手避開幾處攝像鏡頭,甚至分出一人特意引走一樓守衛室的注意力,沒用太多時間就離開這幢建築物,登上等候已久的轎車。
………………
待得轎車飛馳出兩三條街道,車廂內的戒備氣氛方才鬆弛,森下信隔著人偷偷窺視日吉光秀抱在懷中的女子。
那人一路都很安靜,如果不是她睜著眼睛,森下信會誤以為人是被打昏後強虜來的。
隻是…為什麼不開口說話呢?
即便無話可說,臉上也不該露出那種蒼涼的神色吧?
果然是不願意?心念轉過幾許,森下信微微勾起嘴角――――也好,無論她是否自願,光秀少爺此舉也算數得。
首先是那位少爺那裡,如果那位真如傳言‘愛美人不愛江山’,高橋秋子失蹤必定會亂了他的分寸,這對光秀少爺可是極有利。
此時日吉組內有大事發生,來自衝繩的貴客…據說還帶著對日吉組發展很重要的談判,日吉組長和長老會商議將由哪位少爺出麵主導此事,那位如果弄砸了…
迅速計較各方得失,森下信眸光微微一暗,若果他將高橋秋子失蹤的消息傳給那位…同時想辦法抹去光秀少爺的痕跡,是不是…
心中的思量方才盤算到細節,落在日吉光秀懷中的視線猛地頓住,下一秒,森下信瞳孔微微收縮,脊背驀然沁出薄汗。
忙不迭轉開視線,劇烈跳動的心臟一時無法平複。
不知怎地那女子豁然抬眼對上他的視線,明眸秀靨,依舊麵無表情,隻是雙眼裡隱約透出一絲光亮,若有若無地在眼底閃爍。
殺意撲麵而至,森下信竟然在瞬間忍不住渾身發抖。
那女子怎麼會?明明外表無害到彷如一點點力道就能傷害的稚弱女子,煙灰的眸子卻縈繞深重的殺伐之氣。
她仿佛不經意一瞥,就似乎看透他的全盤心思,瞬間的威壓令得森下信不敢直視。
“要去哪裡?”那女子淡聲開口說道。
“嗯~”日吉光秀仿佛愉悅?的回答,“我帶你去船上見見世麵。”
聽到這番對話,森下信微微一僵,心頭掠過一絲陰雲。
船上?!光秀少爺說的該不會是那條船吧?!這段時間將用來招待衝繩貴客的遊船,可是那位少爺也會去啊!
光秀少爺嫌組內的敵意不夠多嗎?!